李乾顺之所以犹豫,并非不愿亲政。其实在其母亲梁氏的压制下,他内心深处亲政的念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自小就极聪慧的他,其实也能想通手下众人的不同特点与作用:
妹勒都逋的头脑简单,忠心可嘉,但不足以凭靠。
嵬名阿埋的思路果断彻底,既可镇压贝中撒辰这样的大逆不道之行为,又可以借机除去他的母后回来还可能重新掌权的所有可能性。
但问题是,这样子做了,他李乾顺会不会从母亲的傀儡变成嵬名阿埋的傀儡?
要是这样的话,其实可能还比不上对于自己母亲的信任感了。至少母亲最多到了百年之后,还是会把权利还给他的。而若是让少数的贵族权臣掌握了主动……
李乾顺需要等更多的人表态,以确信自己能够真正掌握权力。
在这过程之中,西夏大军逐渐开始分裂成对贝中撒辰行为赞成与反对的两大派,而反对的人中也继续分裂成支持太后回来重新执政的与支持乾顺亲政的两类。而这三拨人之间,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于是驻扎军营之间,贝中撒辰的这一支,在四股势力中虽然最弱,却因为手握小梁太后这样的一张王牌,谁也不敢来动他。倒是另外三拨之间,时不时就会有些小的冲突摩擦。
而最终的冲突又随着后方粮仓被焚、军中军粮告急的矛盾而不断激化。
这一天,几个少壮派掌权的部族突袭了后党一派的嵬保没和结讹遇的部队,并抢走了他们的存粮。
这些天里,反倒是金明寨的守军,先是对寨外无边无际、越来越多的西夏兵倒吸凉气、甚至开始有了一点点的绝望。只是到了后来,却发现他们非但没有进攻金明寨的打算,反倒是在自己人之间,时不时地便会产生几次的相关冲突。
于是乎,有的士兵甚至纷纷搬起小板凳在城墙之上看热闹。
这天,秦刚与贝中撒辰接到了李乾顺大营中传来的口信,要求双方派出可全权处理局面的代表,当夜三更时分,在北营与东营交界处的一处山冈秘密见面。
“可全权处理局面的代表”,这个提法十分地有意思,它便意味着李乾顺认为,在北营的中军之中,真正能够全权处理局面的人,未必就是贝中撒辰。
当然,秦刚他们也在想,作为西夏方面,到底谁能够成为“可全权处理局面的代表”呢?
当晚,暂且平静数日的金明寨外,夜色浓重,秦刚与贝中撒辰一起,再带了四名贴身近卫兵,按照口信中“不超过六人”的约定,在山冈下静候。
很快对面也迅速地来了六骑黑影,在大约半箭之地处停了下来,然后其中缓缓地走出来一匹马,马上的身形似乎有点单薄。
秦刚心中一动,催动了身下的座骑,也独自一人靠了上去。
两匹马走到了相互讲话既可听清,又不必担心身后人听到的距离。不过因为对方的马上之人披着厚厚的黑色斗篷,而他所在的那个方向恰巧又背着月光,根本就看不清里面的脸庞。
不过秦刚却在马上落落大方地一抱拳道:“在下大宋承议郎、知保安军秦刚,有幸在此能够得见殿下!”
对方听了后,明显一愣,然后便缓缓地除下了斗篷的帽子,露出了一张略显清秀与稚嫩的脸庞——来者果然就是西夏国国主李乾顺。
西夏国主虽然对内称帝,但却在对外外交环境中分别对宋朝与辽朝称臣,对于大宋来说,他这国主的地位大约等同于大宋的郡王及国公,所以秦刚便称其为殿下。
“本王就知这贝中撒辰的背后一定会有高人指点,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我倾慕已久的高邮秦郎秦徐之。”李乾顺的汉语极其优秀,一点也听不出其他党项人的那种生硬味。
“哦?言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