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中,宋琅一边为对方斟茶,一边问道“在那边可好?”
江轻寒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全然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翘着个二郎腿,轻摇手中折扇,连说出的话也让人生厌。
“比你这是要好多了。”
他手中那柄棕红色的折扇乃宋承乾所赐,玳瑁扇骨,大骨贴梁,小骨刮宓,微镂空,浅浮雕,工艺精美,让人叹服,不谈扇面,光说这扇骨和做工,已是千金难求。
宋琅是识货的人,也顺着调侃道“那是,我这可没这么好的扇子,光这玩意儿,买我半座宅子都够了。”
江轻寒的嘴角微微扯了扯,在沉默了数息后,突然道“宋承乾,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一旁作陪的令狐貂一听这话,脸色微变,正急着开口,江轻寒却一伸手,拦住了他,同时意味深长地道“居于人上者,莫不多疑心,你这主子,也是一样。”
宋琅端起茶杯,低下头,只是浅浅一笑,却没有反驳。
江轻寒合上折扇,也跟着端起茶杯,不过刚抿了一小口就放了下来。
“东宫最近来了个厉害角色,姓陆名元直,宋承乾对他很信任。这次我是驳了他的面子,才替你争取到了东宫的支持。不过此人气量狭小,阴毒狠辣,定然会针对我下手,而你我之间的关系,无疑就是他大做文章最好的切入点。”
听到这,令狐貂再也忍不住,好心劝道“江先生,您还是回来吧,如今四爷已是三珠亲王,在朝中也有了人脉,和先前已经不一样了。”
江轻寒是他的救命恩人,令狐貂一直念着这份情,自然不希望他出事,若江轻寒有朝一日真被宋承乾抓住把柄,只怕下场不会好。
江轻寒斜了他一眼,一脸傲然。
“东宫这滩浅水,还不至于困死我江轻寒。陆元直的事,我自有考量,今天无非是给你们提前说好,省的到时候拖我后腿。”
宋琅在一旁道“江先生请放心,就算哪天你真死在了东宫,本王也绝不会去替你收尸。”
江轻寒转过头,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是最好。”
宋琅懒得与这脑子太好使,同时也不好使的江轻寒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问道“说回正题,这次的事,你认为,本王该怎么把握这个度?”
江轻寒冷笑连连。
“呵,度?你没有‘度’,宋琅,你给我记住了,如今的你,只是天子手中的一把剑,这一剑落下去,就是要奔着砍死人去的,你砍得越狠,天子只会越高兴,明白吗?他老人家,是既要面子,也要底子。以前那面子是宋承乾,底子是宋齐光,可如今齐王羽翼丰满,顾虑多了,已当不得这底子了,那你就得跟着接上!”
宋琅眉头微蹙。
“说到底,还是要给宋承乾做嫁衣?”
江轻寒反诘道“不然?难道你还想一步登天,一脚把他给蹬下去?宋琅,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这么敢想的人?难不成真是野心会随着地位膨胀?那我可得离你远些,不然等你再提两珠,只怕都要效仿你那亲爹,起兵逼宫了。”
宋琅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只是在缓缓揉捏着左手上那枚玉戒。
令狐貂看了看江轻寒,又看了看宋琅,有些着急,赶紧出来打圆场道“四爷,请听我一言,陛下看重的,是大局的稳定,而不是细枝末节,太子乃国之储君,贸然换之,必为所害,现如今,还不是时候,您无需担心,只要”
不等他说完,江轻寒便又火上浇油道“真要换,也轮不到你,宋齐光哪一点都比你强,届时他上去了,你我正好都可以绝了念想,你在长安安心当你的‘四弟’,我也可以回老家当个闲云野鹤的富家翁,落个轻松快活,岂不美哉?”
宋琅手一停,忽然缓缓吐出口中浊气,道“是我心急了,还请先生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