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围堵严密,咱们便要替官家开个罅漏。”范仲淹道,“下官有一愚见,虽说皇权天授关系君之大柄,绝不可动,但若能先在《唐书》中教人辨明是非善恶,重人事轻天命,至少能将异兆之祸先安抚安抚。”
见盛度不置可否,范仲淹以为他还没抓住头绪,便更明白的解释道:“从夏商周汉到那唐高祖,里头有多少德兴恶绝的故事数都数不过来。下官赠上的《彭门纪乱》,就写于那唐末亡国的景宗时期。景宗的年号不正是‘天佑’吗?既然‘天佑’亦阻挡不了灭国,咱们就要让人清楚官家之德行才是盛世之理。”
盛度听的愁眉难展,权衡一阵后摇摇头:“怕只怕...要落一个妄评前人得失的名声。”
范仲淹有些吃惊,他以为能主修史书盛度会欣然接受,遂恳切的问:“盛公究竟是何意愿,能否告知?”
盛度神情颇为踌躇,最终还是选择没有正面答他,只说:“总之是要请旨的,范大人有什么动议,还是留到官家面前说吧。”
范仲淹点点头,稍稍有所会意。所谓名声不过托辞而已,只要赵祯首肯,那上头便要担起责任,就算修纂过程中评判失度,后世顶多拿这件事批他愚衷。盛度真正担心的,是自己官阶虽高,却在朝中势单力薄根基不深,范仲淹则是官小言轻,更无仰仗。
这样的两个人就想对付杨太后的党羽,根本如撼泰山,不堕也折。
可不管怎样,裹足不前没有任何意义。
范仲淹觉得话都说开,事不宜迟,二人该一起去找赵祯详谈。盛度仍有些抗拒,但如果上头真的颁下来一道令,他实难躲避,也就一同跟着。
行至文德殿,要阎文应通传,不念早有别人先他们一步在里面与赵祯密会,未知在商讨些什么。天气冷,二人被安排到侧殿候了段时间。隔着门缝,只见帘子掀开,范讽阴沉着脸出来。
盛度范仲淹在屋子里目送范讽离去,已做了几种揣测,但都不便开口,惟有等阎文应来请自己入内。
待见着皇帝的面,盛度不禁有些警惕,因为赵祯的脸色并不大好,估计方才范讽带给他的绝非什么好消息。幸而他们要提的算教化良策,应该不至更坏他的心情。
赵祯随意的赐了他们座,顺便让阎文应点上两盏茶,调适下情绪后,略为懒散又好奇的说:“难得你二位凑一起,说说吧,今天为何事前来。”
范仲淹于是道明来意,由盛度在旁补充。赵祯认真听完,倒没有特别开怀,仅仅神情漠然的问盛度:“崇文院现在的藏本够吗?”
“若是修史,还是需要多征收一些,若是只为增补评议,则今日之馆藏足矣。”范仲淹代为回答。
“史是迟早要修的,不过现在还是先以募集为重。评议的事也可以着手,却不必兴师动众,毕竟书不齐全,未到昭告天下的时候。”赵祯顿了顿,觉得不该压制俩人的好意,可他现在心里实在装不下更多奏议,于是微微透露出一些底,“初心不错,可惜朝廷现在的处境,颇有些岁不我与的味道。”
范仲淹愕然,目的尽管达到了,但瞅赵祯的模样,君臣之间也不甚开心。“陛下...”他忧心忡忡的问,“莫非——”
“无需赘言。”赵祯淡淡打断他,“有些东西不在尔等权责之内,听也无益。”
皇帝都这么说了,那为臣子的确实不该多嘴,且其实从他的话里,两人或多或少已经能揣测出他的弦外之音。
他们一个是谏官,一个是学士,若还不在权责之内,恐怕是枢密院或者三司出了状况。虽然方才在此的范讽权三司使,理应与他相干,但想起昨日赵祯将他从人群里拖出来与王鬷做对,究竟是哪一方真有些难说。
赵祯知道没明讲会令他们惶惶不安,可实在不想节外生枝,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