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馥芝逼问素琇赵祯对颢蓁改制的态度,素琇咬了咬嘴唇道:“禀娘子,官家没提过这件事。”
“官家没提,有人提了对不对?”采薰帮她回想,“奴婢听说一连有几个奏疏来的晚,不压在后殿,直接送去福宁殿了。”
素琇瞠目结舌,因为确有其事,但她一个后妃是怎么晓得的呢?况且,这怎么能信口开河的议论,若今天尚馥芝问,明天杨婠问,还有苗匀婉俞馨都来问可如何是好?
虽然眼下天知地知,保不齐有人晓得她在背后将赵祯的话到处传,丢了品阶都是小的。而人家是个宠妃,有什么疏失官家都会向着人家,过失都得自己担着。且人家问的直截了当,素琇想找借口搪塞都找不到。
按理说事已至此,尽量把话说的挑不出大毛病为上策,只是她到底位置爬的快,年纪却小,被这俩人一唱一和的吓唬几句,心神便不大够用。她默然一阵,老实托出道:“昨日梳头梳到一半,阎副都知呈上来一摞章奏,奴婢识字不多看不明白,更不敢肆意盯着。加之书写章奏的字通篇都不大正,奴婢可能识得也认不出。”
此乃实情,馥芝也不好勉强。
采薰则凑近一点,小声含笑说:“夫人,难道官家就没透露个一句半句的...就算没透露一句半句,皱个眉,呲个嘴,显得哪哪儿不舒服总是有的吧?”
素琇侧望了她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官家看的时候不发一语,才看完两个人的,就没继续详读。”
“那一两个名字,夫人半个字也认不出?”采薰追着问。
“其中一个署名是范什么的,所见仅止于此了。”素琇道,“不过官家合上章奏后,有说十个字。”
馥芝双眼一睁,扭过头,用极严厉的目光落到她脸上,问:“哪十个字?”
素琇不禁打了个冷战,脖子向内缩了缩,回道:“官家先说‘这俩人是怎么’,接着速速把后面的章奏全打开看了一遍名字——动作太快,奴婢真没注意也没多想——又说‘他们怎么’...然后就看不出是喜是怒,再不说话。”
馥芝听完,把目光自素琇的身上转到采薰身上,采薰微微颔首。
她上下打量素琇好久,才若有所思的回首坐好,复变得亲昵起来,方才种种都是春梦无痕似的笑说:“你的女史出去半天了,不知药散磨好没,本位都等不及了。”
十一月二十六,中午。
崇文院。
因大中祥符八年的一场大火,崇文院丢失了近乎全部的典籍,经过十八年的征收,至此才算大致上还原了当年汗牛充栋之势。
负责修葺整理藏书的乃是三朝元老,‘翰林学士承旨’①盛度。此人所兼之职接近宰相,可惜嗜书如命,夜夜耽溺纸堆中,日日跳脱朝政外。虽然学识渊博,历朝皇帝很想倚重,他却无参与的意愿。长久下来,重臣宗室都当其是个摆设,最终权责如斯,却鲜少人攀附,于他则乐得清静。
偏偏今日下了朝,范仲淹揣着一兜子书去追他。
盛度自年轻起就丰肌大腹,走得不快,如今年事高了,倒是因为体硕之故,面部十分平整,连皱纹都少于寻常长者。没两步,范仲淹已经赶到他身边作揖,喊了一声:“盛公。”
“范大人。”盛度见他脚步略急,便停下来还礼。范仲淹伸出一只手,比了个请的姿势,期望能与他边走边说。盛度与他不甚相熟,打算避嫌,便佯做看不到,直接了当的问:“未知何事匆忙?”
范仲淹倒不觉得尴尬,毕恭毕敬道:“下官听闻盛公喜书,家中藏获甚丰,以至崇文院不少遗失的籍册,都是多亏盛公慷慨,从家中拿出来补齐。前两日下官有幸得进,赞叹非凡。但浏览过一遍,却觉得其中仍有缺失。”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