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桢抵在太阳穴上的手,浑浑噩噩之间忽然朝桌沿猛的一滑,硬生生将他从小憩中逼醒了。
他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额头竟因身子挨碳炉太近而生了汗珠。赵祯随手拾起一根银镶琉璃绣羽鸣春簪,从发丝缝隙插进去搔了搔头。“周承奉。”他低沉着眼皮懒懒的问,“什么时辰了?”
“陛下,未时快过去了。”
赵桢打了个哈欠,心说:“还早。”于是支楞着倦乏的双目,对周承奉道:“那把章奏扎子都递上来吧。”
他有些疲惫。
今日的后殿奏对被吕夷简独占,一直呆到午正三刻才走,接着他饿得发慌,略略用了些膳,但也只有几楪荷香豆腐,白玉如意之类的小菜,根本不饱,因令厨房加紧热了一道茄花酱乳鸽来配饭。人吃肉便易犯困,他于是顺势撑在桌案上阖了会儿眼。
周承奉把通封的章奏捧到桌上摆好,赵桢放下发簪,准备批阅。他随意看了一眼,蹙起双眉,缓了缓问:“怎么都是通封的,实封的呢?”
“陛下,今天仍是只有通封奏疏。”周成奉躬身回道。
赵祯不说话,从中抽取一封打开,是史馆修撰李淑,再抽出一封,是直集贤院的王举正,今次二人一同上疏,竟明里暗里共同指摘颢蓁‘后伤龙颈,有失妇德’。去年他俩一个被赵祯赐了五品官服,一个赐了三品官服,皆算是史馆中的风光人物。
再往后瞧,还有与盛度同为翰林学士承旨的元老章得象,他以往甚少批判谁,不想居然也谏言乞求皇帝可以“正宫闱”。
“正什么宫闱,岂不是逼我闹笑话!”赵祯看得暗自烦闷,将笔一摔,往后仰到椅背上,懒得继续读。
接连三天,几乎每日都有抨击颢蓁的札子出现,他不禁于心中叹道:“无怪古人云‘难将一人手,掩得天下目’,一个说两个说三个也说,想必其他人都是知晓的,只怕再来遮住已太迟了。”
周成奉将笔捡起,见他愁眉不展,凑上去问:“若果陛下乏了,不如让奴婢替陛下捏目四眦?”
赵祯摆摆手,复坐直身子,眼角瞥到刚才用过的发簪。早上他自福宁殿离开前,两个红霞帔与他嬉闹,将这支鸣春簪塞到他手中,并相约好夜里还得回去,替其中一位别在发髻上。
周成奉当时守在屏风外,亦隐约听见此事,现在看着簪子,便觉有些好笑又担忧,毕竟皇帝白天的困顿,可能是夜里春意太浓所致。念及此处,他猛地想起似的,对赵祯道:“礼宾副使赵大人在殿外候一个时辰了,陛下可愿让他入内?”
“赵从演?他又来?”
的确,即便以宗室来说,赵从演最近进宫都太勤了。且他自以为在御前很得脸,许多不必他亲自做的活,诸如送汤送水,他都不舍得让给别人。按他的话说,赵祯是他的叔父,即便自己比叔父大了几岁,也该当儿子孝敬他。
赵祯没什么力气对付这个白捡的‘儿子’,但一瞅那些无聊的章奏,还是问了句:“所为何事?”
“赵大人不肯明言,依奴婢看,无非为求官而已。”
“哦?”赵祯莞尔,“连你都知,那他做的怕是忒明显了。”
周承奉赔笑道:“不瞒陛下,他常托奴婢在陛下跟前讲到他的好话呢,可奴婢啊,实在想不出,便未曾开口。”
“你倒挺实在,不担心朕以为你与宗室勾连?”赵桢满不介怀的说。
周成奉讪讪恭维道:“奴婢忠心可鉴,而且...在官家面前,不实在,立即便会败露。”
赵祯眼珠子活动了一下:“那你如实答朕,他都向你透过甚么风,最近朝廷给宗室加俸,他领的钱粮比以前多出不少,为何却开始捉急讨官?”
“赵大人他当真没太细说,不过...”周成奉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