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外界的山隙比琥珀想象的要远许多。
初时,他的周身一片空旷,游起来十分方便,越到后面,黑色岩石开始朝中间聚拢,越来越狭窄,双臂渐渐难以展开,他用手攀着岩壁往前游动,倒也算省力。
头顶的山岩黑沉沉地压在头顶上,目光所及都是黑暗,先前随处可见的光点此刻全部都看不见了,要不是知道前面有路,琥珀担心自己真的要被这幽深狭长的海底甬道逼疯不可。
他一只手划水推动着身体前行,另一只手摸着头顶粗糙的山岩,每次快气竭的时候,手上便会一空,出现一个半个房间大小的气室供他喘息。
他虽然天生胆大顽皮,但在这漆黑一片的山底海穴中仍是忍不住地心慌,再加上一直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牙齿咯咯直响,身体不住地哆嗦。
他知道必须在身体冻僵之前游出去,否则手脚麻木,肯定坚持不到一下个气室,非得溺毙在这鬼也找不到的地方,只好等待吕梁来给自己收尸了。
他一鼓作气,不断下潜上浮,渐渐地,头顶的山岩开始裂开一条缝隙,先是仅容一指宽度,到后来缝隙越来越大,他终于可以一直把脑袋浮在水面上自由呼吸。
紧接着他便瞧见了隐隐的天光,虽不甚明亮,但是让他心头的压抑感立刻一松,他又加了把劲,一处狭窄蜿蜒的山隙逐渐出现,转了几个弯后,忽然头顶一松,他便漂浮在了波浪翻涌的海面上。
海面上,一轮明月孤独地挂着,琥珀回头看去,发现这处山隙隐藏于一片突出的海岬礁石之中,礁石上孔缝极多,若不是自己亲自游出来,琥珀肯定不相信这里可以通向黑山腹地。
他用最后的力气攀着礁石爬了上去,也不管上面坎坷不平,四仰八叉地躺倒喘息。
稍稍恢复了些力气,他从海岬走回了岸边,发现吕梁的别馆已在半里之外,而干娘监视别馆的黑山据点则在更远的地方。
他连夜赶回了市集,回到了先前的客栈,哪知现在时间尚早,客栈板门紧闭。
他不想惊动旁人,绕到屋后,数到了绯烟的那间客房窗户,二话不说就往上爬去。
而绯烟此时正睡在房中,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见格窗“咯哒”一声响,迷糊地睁开了眼睛,想着或许是大风吹的,便想闭眼继续睡觉。
哪知格窗又连着响了好几声,彻底把绯烟从睡梦中惊醒,她从被窝里小心翼翼探出头去,只见一个黑黢黢的影子出现在自己二楼的窗外。
她吓出一身冷汗,该该该不会是鬼吧?白天无聊,她缠着干娘给她讲故事,香玉故意讲了些妖魔鬼怪的传说吓唬她,特别是厉鬼晚上来抓小女孩这种,她还大着胆子说这有什么,哪知现在鬼怪就找上门了!
她把头蒙在被子里,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身体却忍不住哆嗦。
然后,她听见格窗终于被推开,一阵阴冷的风带进海水的腥臭,似乎那黑影随之进入了房间,静夜无声,却听不到半点走路的脚步声,只听得水滴“嘀嗒”“嘀嗒”跌落在地板上,越来越近。
是鬼,一定是鬼,要不怎么走路没有声音呢?绯烟吓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双手紧紧攥着被子,一动不敢动。
后来,那水滴声终于消失,绯烟刚刚松了一口气,突然感觉到一只冰凉潮湿的手指碰到了她抓着被子的手,她吓得忘记了心跳,微微探出头去。
一睁眼,便瞧见凌乱纠结的黑色长发下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眼角黑水横流,嘴上鲜血四溢,绯烟胆子都要吓破了,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惊叫,闭着眼睛抄起枕头就往那厉鬼身上乱拍。
那厉鬼抱着头大叫“哎呦!你打我干什么?是我!”
绯烟哪里听见他的声音,只顾着一边惊叫一边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