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强蜷缩在市看守所那间弥漫着消毒水、汗臭和隐约尿骚味混合气味的监室里,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虫子。
这里的确是个上不惯老、下不惯小,将弱肉强食法则演绎到极致的地方。
苏大强甚至没有“资格”去跟那些被使唤着干脏活累活的普通嫌犯混在一起,只因为他头顶着的是“涉嫌故意杀人”的重罪指控。
他一被送进来,经过初步体检和登记,冰冷的程序就开始了。不同于其他犯人的忐忑不安,苏大强人老成精,还算是沉稳,负责接收的管教只是冷漠地扫了他一眼,确认了案由,便对旁边的人示意:
“砸上。”
于是,一副沉重的脚镣被拿了出来。那不是电影里常见的铁球,而是由坚固钢铁打造,连接两个脚环的铁链较短,限制步幅,行走时会发出沉重而屈辱的“哗啦”声。脚环内侧粗糙,很快就在他苍老的脚踝上磨出了红痕。
这还不够,他被带进指定的监室后,管教指着大通铺(通常是水泥砌成的大台子,上面铺着褥子)一端固定在上面的一个粗大铁环,命令道:
“锁上。”
“哗啦——咔哒!”看守人员用一把结实的大锁头,将连接他脚镣的铁链,穿过那个被称为“定位环”的铁环,然后锁死。
这一刻,苏大强彻底失去了自由活动的权利。他的活动半径,被限制在以锁链长度为半径的狭小范围内,连走到监室角落那个肮脏的蹲便器都成了奢望。
他就像一条被拴住的狗,不,甚至不如狗,狗还能在链子范围内转圈,而他大部分时间只能被迫保持坐姿或卧姿,连翻身都受到牵制。
“上镣”、“定位”,这是看守所对待可能判处死刑、无期徒刑等重刑犯,以及有自残、自杀风险或严重暴力倾向人员的常规管理手段。为的就是最大限度限制其行动能力,防止意外发生。
而这样的“特殊待遇”,也意味着苏大强生活的方方面面都陷入了极致的窘迫和依赖。
像他这样的“重镣在身”的嫌疑犯,管教通常会指定监室里的某个人,或者由轮值的人,负责他的一切基本生活需求:
到了开饭时间,会有人将他那份寡淡、甚至冰冷的饭菜端到他面前。他需要像雏鸟一样,依赖别人将食物递到嘴边。速度慢了,或者洒了,可能会招来不耐烦的呵斥。
专人给他端屎端尿,这是最摧毁尊严的环节。当他内急时,必须大声报告。
然后,会有人将一个塑料便桶拿到他身边,他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狭小的空间里解决。
之后,再由那人捏着鼻子,嫌弃地将便桶端去冲洗。整个过程都伴随着其他在押人员或明或暗的鄙夷目光和嘲讽。
至于有限的清洁,洗脸、擦身?同样需要人帮忙打水,在极其不便的情况下勉强完成。想洗澡?那更是周期性的、需要专门安排且过程极其屈辱的事情。
他的一切,吃喝拉撒睡,都在那方寸之间的冰冷大铺上解决。空气中永远混杂着各种难以言喻的气味,身下的褥子可能潮湿甚至发霉,周围的嘈杂、鼾声、梦话、争吵声不绝于耳。
苏大强曾经在叶晨家斤斤计较、对生活品质的挑剔、作天作地的底气,在这里被碾得粉碎。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儿子伺候、挑剔咖啡手磨与否的苏大强,他只是一个挂着沉重铁镣、失去尊严、连最基本生理需求都无法自理,只能在恐惧和悔恨(或许有)中煎熬的囚徒。
黑暗笼罩着他,铁镣的冰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所面临的可怕未来。
他睁着浑浊的双眼,望着监室高处那扇装着铁栏的小窗透进来的微弱天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精心算计、隐忍半生,最终换来的,可能不是期盼中的解脱和享福,而是这暗无天日的囚笼,以及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