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朴的一顿宴席之后,瞎狗子就被村民们围成一团,一个个笑意盈盈,当有人说起怀念他在村里当保长的日子,夏老秀才的脸色就显得特别难看了,却也得陪着笑脸老实听着,毕竟瞎狗子今日不同往日,自己的孙子又跑去跟人家混饭吃了,他一直想不明白,出生于书香世家,又受过高等教育的,怎么就混不过人人都曾看不起的流浪汉?而且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箩筐。
瞎狗子自然是兴奋异常,衣锦还乡带来的荣誉感把他冲击地头晕眼花,一脸自豪地向乡亲们讲述城里的新鲜玩意,老百姓也是第一次从他这里听说有一种灯不烧煤油也可以亮;对着话筒讲话,就算是在几十里外的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城里也是有马车的,不过马的屁股底下必须用麻袋接着粑粑,城里人拉屎擦屁股都不用树叶子树枝的,也不用土疙瘩,而是用一种非常软和的纸;城里人穿衣服也跟乡下人不一样,腰带都是皮的,而且会用一根拴狗的绳子挂在脖子上…
乡亲们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不时发出阵阵惊叹声。暗自感慨,狗子今天真是发达了。现在可没人敢叫他狗子了,人家有大名的,还是日本人给取的,叫夏天笑,不过在瞎狗子听来,实在是太别扭了。
夏传虎家的婆娘,也就是夏雨林的娘,从自家男人口中得知,瞎狗子用要挟的手段强迫他家拿出粮食借给村里的穷光蛋,心里就一百个不乐意,乡里乡亲的,借点粮食也很正常,但是,只要是他瞎狗子参与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她气愤地拨拉开众人,今天她就要跟瞎狗子好好理论一下。叉着腰歪着头像个圆规一样杵在对方面前,眼睛瞪得像牛蛋,上下嘴唇来回交错,嘴角时不时跳动两下。
猛然间,抬起右手狠狠指着瞎狗子,同时右脚连续狠狠跺在地上,唾沫星子瞬间开始飞溅,令人厌恶的泼妇嗓门就响起来:“你个七侄羔子,孬龟孙,鸡蛋壳里剥出来的东西,石头窝里蹦出来的野种,你把我儿媳妇拐跑了,连我亲孙子也带走了,有你这样拉帮套的吗?我儿子找你拿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你挣的钱都该是俺家的,你咋有脸让他写欠条的?我可听雨林说过了,你现在发财了,钱都花不完,没有我家儿媳妇帮你,你能挣这么多钱?”
周围人一看到雨林娘这个熊样,都捂着耳朵躲开了,瞎狗子的眉头越皱越紧,几次张嘴都找不到插话的机会,雨林娘的嘴巴像机关枪一样,都不用换弹匣的,越骂越起劲,嗓门越骂越高,地上的泥土被她跺得乱飞,手指头像一把利刃戳在脑门上。
这个娘们战斗力爆棚,瞎狗子毫无还嘴的能力,他是知道的,要论泼妇耍横的能力,雨林娘在村里难逢敌手,不仅语言恶毒,蛮横无理,而且持续战斗力也很强,最高级纪录是丢鸡的时候在村里骂了一天一夜不带歇歇的。
但是还有一个人可以勉强一战,那就是抠门到家的雨华娘。
瞎狗子被骂得连连后退,退到雨华娘身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大娘,救命啊!帮我骂赢她,回头我就给雨华哥涨工资!两成!”
雨华娘在围裙上擦擦手,又朝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把瞎狗子推到身后,满脸自信地说:“放心吧狗子,看大娘怎么灭她威风的!”
面对雨林娘的疯狂输出,雨华娘丝毫不惧,也是左手叉腰,单脚踹地,右手化指为刃,恶狠狠地朝敌方还击,当然还要配合上尖利的嗓门以及恶毒的台词,这是一门祖传绝学,是农村妇女必须具备的一门技艺,台词里的道理不用多,主打一个够恶心,侮辱性要拉满。
“你个养汉头,不知好歹的贱婆娘,睡遍全村的骚棍子!儿子还不知是谁的种,儿媳妇找人拉帮套,老不要脸的还要吃刮蹭…”
双方的台词反反复复就是这两句,分出胜负的标准就是看谁先撑不住,这可是一个力气活,这项技艺非常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