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安朝榻上看去,这个假的程挽心素面朝天,一头青丝披在身后,许是早产身体过于虚弱,比一般的产妇都更孱弱,漂亮的脸上苍白一片,如一株真正的风中残荷。
她轻轻开口,带着淡淡的笑:“姐姐,你比我想的来的晚些,是有什么事绊住了么?”
“不许叫我姐姐,”程颂安深深盯着她,想透过她的一张脸去想象真正的挽心如今是什么模样。
她接着问道:“你是谁?”
那人微微动容,而后又跟着点头,笑道:“你终于知道了,姐姐,你真聪明,沈姨娘她们死都不敢直接告诉你,唯有香橼那丫头到底还是给你留下了线索,你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呢。”
“我说了,不许叫我姐姐。”程颂安冷冷道,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年轻的女孩不惧她,反而迎上她的目光,从头到尾看了她一遍,像是第一次才认识她,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她头顶上的紫金八宝冠上,轻轻道:“我还从未见过你穿男装,姐姐,你无论怎样都是很美的,你这样,很像他。”
程颂安心中一动,崔元卿穿这件衣服的时候,她应该还是个孩童,不会记得,但她凭着模糊的记忆,就知道这很像他,她是在益州见过他的。
程颂安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跟薛庭蕴什么关系?薛庭蕴在哪里?”
那人眼眸垂下,脸上一片哀伤,让程颂安一时分不清这是她做出来的模样,还是真的伤心,她很快又抬起头,对她道:“姐姐,我们相处这么多年,你不把我当妹妹么?”
程颂安冷笑一声:“我把你当妹妹,你是怎么把我当姐姐的?我只是没料到你这样能忍耐,从去年年初才开始给我下毒,若五年前你就下了毒手,我今日未必有命跟你说这些。”
“是啊,我若五年前就下毒,你一定会没命跟我说这些。”她重复着程颂安的话,有些自嘲般笑了笑,“姐姐,我是挽心,挽心那么喜欢你,我怎么会让你死呢?”
程颂安听着她的温柔低语,却莫名觉得身上一寒,她当时也不过十岁左右,怎么会有这么深沉又恶毒的心思呢?她忍着不适道:“不许用挽心的名字,你是谁?”
“我本以为,你会问我她在哪里。”那人饶有兴味的看着她,她的表情变换的很快,一会儿哀伤,一会儿笑意盈盈,一会儿又变成了这样的玩味。
程颂安眯了眯眼睛,淡淡道:“我不必问,你一定会说的,即便你不说,我也一定会把我妹妹找出来!”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那人忽而有了一些真实的情绪,她质问道:“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又是个病秧子,死了就死了,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她?”
程颂安微微蹙眉,冷冷道:“程家不分嫡庶,你难道不知?她是我妹妹,无论怎样,我都在意她。”
她惨然一笑,喃喃道:“是啊,不分嫡庶,她再没用,你还宝贝她,想要找她,她可真命好啊。程家真和睦啊,主母对妾室、对庶子女一视同仁,主君对孩子也疼爱有加,就连女儿都可以读书识字、骑马射箭,程家真好啊!”
程颂安耐着性子,再次问了一遍:“你是薛家人?排行第几?我怎么没听过五姑娘后面还有妹妹?”
“薛家,我是薛家人么?”她微微笑着,但却带着一丝凄惨,“我不知道,我是谁呢?”
说着仰起头,朝程颂安道:“姐姐,我是挽心,我是你妹妹。”
“你再敢冒充挽心,我杀了你!”程颂安上前一步,抓了她的衣领,几乎将她提起,双眼猩红,“你到底是谁,薛庭蕴在哪里?”
那人一点也不怕,她似乎陷入了一种癫狂里,呵呵一笑道:“杀了我,真正的程挽心也活不了了,你会害死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