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停好车后扶他下车。康鸿钧此时醉得根本站不稳,意识勉强清醒,说话缓慢嗓门贼大,他主动掏出钥匙示意晓星帮他开门,开门后两人搀扶着进了鸿钧的客厅。自打重逢晓星后,鸿钧以为天要帮他,每日将家里收拾得整齐有序,只盼着晓星跟她朋友偶来光顾赏脸,可惜没有。晓星这些天一门心思地耕种,一打电话不是种地的事儿便是机器出问题。
晓星将鸿钧放在沙发上,给他盖上被子,然后倒了一杯热水给他醒酒。鸿钧一接水杯手不稳当热水洒了,晓星赶忙找来毛巾在鸿钧胸前为他擦水。此情此景,还犹豫什么。鸿钧忽然握住了晓星的手,紧紧地握着,两眼望着晓星既在哀求也在承诺。晓星想抽出手可惜力气不够,索性,她坐在沙发边沿,任由他拉着她的手。
相识时间不长,思念缘何如此浑厚?晓星也不解,整日魂不守舍的,一闲下来净想着鸿钧的那张脸,连犁地干活时也忍不住因他分心。
过了十来分钟,晓星低下头轻声说“我还没离婚呢!”
“没事,我能等。”高大的男人信誓旦旦,却慌张得湿了眼眶。
此时此刻,康鸿钧一大男人在哭什么?大概是怕晓星还没有属于他却匆匆忘了他吧。
康鸿钧的婚姻起于偶然终于必然,回头一想十年婚姻,除了糟糕只剩悔恨。离婚后这些年他一个人带孩子的经历并不顺心,生意上的成功带给他的只有转移没有安慰。媒婆街坊介绍过很多小姑娘、二婚妇女,他始终没有相中的。此刻眼前正有一素雅、深沉、柔美、纯净的女人,康鸿钧无法克制。包晓星的神秘与魅力像火苗一样每天在他心头燃烧,他一个中年人忽然变得患得患失、自大自卑,偶尔蠢得连话也不会说、路也不会走。他好像从没有爱过人一般,人到不惑之年才尝到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滋味。
疯狂,只有疯狂。
他躺在沙发上从后面抱住晓星的细腰,他想要干些什么又没有胆量,晓星的神圣纯洁像符咒一样压制着他。爱情与道德在对抗,酒后的男人这时候只能紧紧地抱着她,恨不得把她吞噬融化。包晓星抚摸着男人在她怀里的头发,低头用食指指腹在鸿钧脸上描画他通红迷离的五官,她记不起上一次被男人这样拥抱是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这一夜,她也醉了。半夜柔情,清醒后鸿钧送她回来时已凌晨四点,垣上的公鸡还没叫,但学成的小狗却饿得汪汪汪。
同样凌晨四点,兴盛家里一团凌乱,连三只黄狗也睡不安宁。弟兄们前来送行,桂英形体凌乱地在客厅地上收拾箱子,兴盛半夜起来做的烙饼、蒸面、花生粥致远没吃多少全被老三老四老五和桂英吃完了。凌晨五点,马兴波载着二哥、英英姐和姐夫出门走了。何致远七点坐上了大荔高铁站,九点钟顺利搭上了回深圳的高铁。
同样凌晨四点,钟理双手插兜在农批市场里夜游。铺子里的邻居慢慢多了起来,黑夜里开始有了男人的咳嗽、茶叶店的犬吠、没有关的阳台灯、旋转的空调外机、早起搬货的工人……想必他家的事儿再次成了市场里的八卦头条。人们在替父亲委屈惋惜的时候一定在谴责他的可憎和不孝!丢人丢到这份上,钟理已经不介意了。只是,他还有很多想不通的问题。
难以启齿。
爱他一生的父亲去世了,他一点也不难过,这是一种怎样的心理,钟理自己理不清。他心底没有产生任何重大的波动,概是因他失去的人并非是什么重要的。人会轻看、轻视一个全心爱自己的家人,这样的心情一定不只是他有,他只是想不通为何自己的真实感受是反常态的,所以以常态的、世俗的、道德伦理的路径去分析这个问题时,他得不到答案。
人是极其复杂的动物。
父亲猝死,这些年一直自我逃避的钟理此时的确不难过,只是当他某年某天忽地想通好些事情之后,内疚自责的良知会在夜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