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需要铁证吗?怎么说呢,需要也不需要。以现在掌控的权力和能力,啥证据都不要,随便找个理由也能把朝臣贬黜,甚至拉出去砍了。肯定有人不服,但没人能阻止。
但政治斗争也是有规则的,不管私底下用了多龌龊的招数,表面上也得讲究合理合法,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打破规则。
至于说真相到底是什么,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多少人相信。相信了,假的也是真相;没人信,真相也是假的。
有能力把人捅死,还不会受到法律制裁,是不是遇到麻烦就该上去一刀捅死呢?显然不是,如果能说服对方,或者震慑住对方,只要麻烦解决了,成本会比捅死人小很多。
“此人名叫周东阳,台州人。臣虽与之同为浙江人,之前却从未谋面,也不曾听说。”死者为何人,来自何方,现在怕是有上千举子都知道了,许弘刚没有故作姿态,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真不认识?”皇帝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
“回禀陛下,臣确实不认识周东阳!”许弘刚心里有些慌乱,但自觉没有任何漏洞,咬着牙再次否认。
“哼哼,那就怪了。有人和朕禀报,三日前在香河县抓到了一个姓周的男子,自称是你府上的师爷。据他说周东阳乃是其子侄,此次入京赶考为了避嫌才没有入府居住,而是找了家客栈。
周东阳在抵京的第二天,就在其叔叔的引领下入府与你相见,不光互相正式介绍过,还考教了功课。
巧的是,在斗殴举子被送入刑部大牢后,你当天便去验看过尸体,而后周师爷与其妻便匆匆忙忙于清晨出城,对守城军士谎称到通州采买。
人确实到了通州,但没有采买,而是上了南下的漕船。船家说周师爷夫妻要跟船去义乌,且付了双倍费用,只求能快些离开。
现在周师爷两口就在陆军大营中看押,御马监已然派人乘海船南下,到浙江找寻周东阳父母入京辨认儿子尸体,顺便再和周师爷见见面。朕的左都御史许青天,欺君罔上该怎么弹劾,又该如何定罪啊?”
看着许弘刚铁嘴钢牙咬死不认的做派,洪涛只能撕破脸皮把实情和盘托出。这并不是最优选择,虽然能揭露朝廷重臣的祸心,却也昭示了皇帝派人监视臣子的实情,对相互建立基本信任没什么好处。
当然也不算最坏的情况,要是没有海户司办事得力,从发现周某夫妇出府到跟随其出城,再到通州突然上船,马上发觉有问题,及时联络当地锦衣卫予以拦截审讯,谁又能想到死去的举子和左都御史有牵连呢。
有了这个确凿证据,就不用大肆抓捕相关人等,挨个去锦衣卫诏狱里过筛子,就能把案子办成铁案。既让朝臣们无话可说,也让举子们心服口服,免去了之后有可能分不出胜负也辨不明是非的舆论大战。
“许弘刚,伱真的认识周东阳!”听完了皇帝的讲述,第一个有反应的不是当事人许弘刚而是刑部尚书沈应文。
之所以关押了广东和福建举子,一口咬定他们是凶手,就是受了许弘刚的蛊惑,觉得周东阳之死是天赐良机。如果能抓住做一做文章,不能说直接打败皇帝的新政,也能挫其锐气,尽可能阻止向浙江乃至全国蔓延。
结果算计了半天,张罗了半天,把能鼎力相助、志同道合的同僚们都发动起来了,还搭上了数十名举子,到头来居然是个骗局,情何以堪啊!
“臣是否认识周东阳与其被打杀并无关系。臣是有欺君之罪,任凭陛下处置,死而无憾。然杀人偿命也是天理,恳请陛下夺其功名,交由三法司共议!”
面对皇帝的咄咄逼人和同僚的怒目相视,许弘刚没有退缩。事已至此,缩头求饶不是明智之举,最好的脱身之法就是反其道而行之。攻其必救,逼着皇帝不能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