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人影憧憧。
舱内一片死寂,铁栏反出的寒光直透心底。
冉仲轼眉头紧蹙,他实在没想到梁渠会给他们带来一个如此炸裂的坏消息。
“蜡烛给我。”
梁渠递过烛台。
冉仲轼裹住光靠近铁笼,驱散笼内黑暗。
生了苔藓的干草铺在角落里,程崇躺在上面,微微佝偻着背,头发花白,活似荒野上被驱赶出族群,饿着肚子流浪的老豺狼,眼眶骨锋利地突露出来。
“多大年纪?”
“五十有六。”
“老得厉害。”
“初见到时健硕,头发乌黑,许是破开丹田,心气漏泄,一天不到就变成这样。”
“除去口述,有其他证据吗?”
“有。”梁渠从怀中掏出一册账本,“我让沙河帮把程崇近期起居记录和活动全部呈递,抽空翻阅,发现程崇一个月前曾去黑市上买过二十六份水石根生木。
此木生命顽强,遇石则生,遇水则胀,一旦度过二十天的幼生期会快速膨胀,能在两天时间内达到原先体积的数百倍,除此特点外,并无特殊之处。
算算时间,程崇当是用的此法来崩摧丘公堤,于暴雨来临之际种入堤坝内部。
我们只需派人去探查丘公堤上的残余痕迹,查看石块内有无对应植物根茎,是否符合胀坏痕迹,那就是物证。”
“水文所里的人呢?水则碑又是怎么回事?他是事后破坏的?”
“此三点暂且不清,或许是死了,或许是畏罪潜逃,我怀疑水则碑也一早被动过手脚,暴雨当天就已经内部生裂,以武师本事,隔山打牛损坏内部并非难事。”
沉默良久,冉仲轼长叹。
“卫绍那边知道吗?”
梁渠摇头:“暂时不知,我叮嘱过沙河帮上下,让他们守口如瓶。”
项方素问:“能信任沙河帮的承诺吗?”
梁渠道:“程崇自毁丘公堤,沙河帮上下究竟干不干净,能不能宽大处理,全看有没有帮忙抓捕程崇。
但他们抓没抓自己说的不算,凭的是我口述定性,这一点上,我觉得值得信任。”
卫绍不知晓内幕,不会主动去威逼利诱。
换句话说,整个沙河帮的生死全捏在梁渠一人手上。
故而梁渠一声令下,整個沙河帮不遗余力地调配船只救援,比单纯的武力威慑效果好得多。
项方素点头:“倒是识时务。”
“太操蛋了!”柯文彬抓挠头发,拔得发根生痛,“凯云和毅鹏不是纯倒霉蛋?有私生子你他妈的不早说?”
错就是错,谁管你怎么犯的错。
丘公堤溃堤,河泊所不止要背锅,徐岳龙一系更是要背大锅。
“至少卫麟那边不知道,没法拿来做文章,阿水给咱们争取到一个时间差,不幸中的万幸。”
冉仲轼目光幽幽,程崇躺在角落一动不动,不像假寐的人。
梁渠问:“现在怎么办?”
“马上通知提领,上报朝廷,让凯云和毅鹏先去淮阴府里认罪,再一路往南直隶走,争取宽大处理。
算算时间,楼船在路上,文彬,你腾两艘空船出来,带着人原路返回,先押此人过去,让岳龙大哥定夺。
另外让三法司的人尽快验明大坝真实毁崩原因,把物证提取出来。”
事情紧急,柯文彬没有异议,转身出舱调配船只。
几人回到甲板。
数名军汉把铁笼搬运上河泊所官船,夜色笼罩,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交接完毕,梁渠亲眼见程崇被送入船舱,心中松一口气。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