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领域里,顾黎不仅要求自己拿满分,还要求自己做对全部的附加题。
高三的学生毕业了,那一天有许多人站在楼上向下扔卷子扔书,白花花的纸铺了满草坪,底下的保洁阿姨死命地捡也没能捡完,不得不喊了几个收废品的进场。在这一场狂欢结束后,杜云停他们真正成为了这所学校里最接近高考的一届。这几天各科老师都站在讲台上开展深刻的思想教育,恨不能把危机感直接灌输到每个学生的脑子里去。
早读的时间一再提前,从六点十五分便开始了。每天校门口都有赶时间的学生一路狂奔进来,跑着穿过走廊气喘吁吁往教室里去。要是运气好,还能躲过去;要是运气不好,一准已经有老师站着门口了,指着表对他教育:“都高三了,怎么还这个时间点才来?——走廊蛙跳三十个!”
于是走廊上经常见蛙跳的学生,手背在身后,踮着脚往前蹦。这几乎成了他们这层楼的一道风景,时常有早来的高一值日生站在楼梯口傻愣愣地看。
看着看着,一个更明确的念头就映进他们脑子里:他们也会有这么拼命的一天。
这么想,高一的学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们由衷地盼着,这一天永远都不要来临。
准高三的每一天都像是在打仗,从老师到学生都像是吃了火药桶。然而今天的火药有点猛,班主任走进来时,用力地摔了门。那哐当一声,让教室里早读的学生都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班主任虎着脸,对后头说:“进来!”
后面有一对男女学生跟着进来,杜云停一看这个架势,就明白了。
这是抓着了处对象的。
十六七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在这个年纪,人心底都存着遐想,日子又过的单纯,瞥见个喜欢的、想靠近的,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在家长老师那儿,这就跟洪水猛兽差不多,是要被立刻消灭在萌芽状态的。
“都高三了!”班主任的教棒在讲台上敲的啪啪作响,“你们怎么想的?进学校还牵着手,是生怕影响不了学习还是怎么着?——你俩准备手牵手一块考个大专?”
男生还比较刚,说:“老师,不是,我们有梦想。”
“有个屁梦想!”班主任说,“你俩本来有多好的未来,非得现在把这时间浪费在这上头上?你们爸妈知道你们花他们的钱就是来学这个的吗?”
男生倒还真正儿八经回答了,“知道啊。”
班主任拧起眉,“知道什么?”
“知道我们俩谈恋爱,”男生说,“我爸妈说,让我俩一块努力考同一所大学呢。”
听了这一句,底下的起哄声、鼓掌声,全都哗啦啦响起来。男生在这样的声音里还抱了抱拳,说:“谢谢各位同窗捧场,到时候订婚宴肯定给你们安排位置啊。”
班主任不说话了,只是胸膛上下起伏,看着是被气着了。他把教棒一扔,不再训这两个学生,转而去摸手机,看着是准备约谈一下思想更有问题的学生家长。被抓包的女生含着羞意笑了下,手被男生重新牵过去,大大方方走回了座位。
杜云停感叹:“真好,有勇气。”
他都能从这两个人眼睛里看到青春的火光。那么亮,那么纯真,抱着不顾一切的勇气和期待,几乎快把他这个活了好几个世界的老年人一块点燃了。
顾黎听了这句话,转头盯了他们好一会儿,似在沉思。
他忽然伸出手,手心向上伸向杜云停。
杜云停还没明白,“怎么?”
“牵手,”顾神淡淡道,“在贾老师面前牵。”
贾老师就是他们班主任。
杜云停简直傻了,愣愣地盯着他,半晌后噗嗤一笑,把他的手推开了。
“你要是敢在他面前牵我的手,老贾保准立马就能被救护车送进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