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四大姓氏的藏书楼,咱家去不起那么远,委实也没那份世交情谊,当时只有两条路,要么往东去,也就是今儿的太安城,要么是往西走,就是今儿的北凉了,由于当时姚大家的学识已经享誉中原,咱家就一路往西走,然后,就经过这里,只是其实记不得这条河叫龙驹河了,就只记住了这座石崖,以及前边的一个小渡口。”
那位没能够给掌印刘公公做牛走马的年轻宦官顿时眉开眼笑道:“难怪公公写字格外有风骨,先帝爷也夸过好些次,原来公公是地地道道的读书人出身。”
刘公公原本对这些不痛不痒的溜须拍马早该习以为常,只是今天此时却尤其开怀,揉了揉没有半点胡须的下巴,眺望远方,尖锐嗓音也柔和了几分,“咱家之所以对这座无名石崖记得这般清楚……”
就在所有人都静听下文的时候,这位位高权重的掌印太监却已经渐渐压抑声音,细微若蚊蝇颤翅,以至于让人分辨不清老人到底有没有自言自语。
老人当然在说话,有些话烂在肚子里大半辈子了,不吐不快,可当那些言语悠悠然爬到嘴边,就又像吝啬的老酒鬼,拎出一坛珍藏数十年的老酒,只愿独饮了,最好是旁人能看不能喝,只能看着我一人喝。
老人其实在说一桩无足轻重的小事,老人也不知道为何经历了那么多人生起伏,先是家族沦落,接下来更是国破山河碎,之后便是在那座天底下最大的宅子里勾心斗角,这辈子见过了无数意气风发的将相公卿,见过了许多荡气回肠的枭雄英雄、可敬人可怜人,遇过许多能够让人事后想起也汗流浃背的阴谋诡计,可是真正在迟暮之年惺惺念念挂在心头的事情,竟然都是些年轻时候早早一笑置之的鸡毛蒜皮。老人的模糊视野所及,是一个也许在凉州地方县志上也籍籍无名的小渡口,但正是在那里,当时还年轻的北汉刘姓读书人,也是这般初秋时节,渡口无舟,为了过河,就只能由着河边村人背负过河,既有体格健硕肌肤黝黑的青壮,也有上了岁数的老汉老妪,绝多达数都上半身赤条条,甚至连中年婆姨也不例外,就那么光着大半身子,胸口沉甸甸的,就像坠着两粒天底下最饱满的稻谷,以至于初见这一幕景象的几位北汉游学士子,几乎所有人都有些脸红,倒是那些做渡口营生的村民,无论男女无论年岁,都乐得不行,而那其中,他一眼就看到了一位黄花一般的少女,与别人不同,她身上穿了件缝补厉害的单薄衣裳,也许她算不得姿色出众,可是在那群粗鄙的村民当中,她便显得十分不一样,在之后漫长的宫廷岁月里,老人只有两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突兀感,一次是当今太后赵稚在她还是离阳皇后的时候,厉色斥责公认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还有一次,则是遥遥看着那位以异姓藩王身份顶着大柱国头衔的人屠徐骁,在入京参加朝会的退朝时分,群臣退散如同满塘鲤鱼,唯有徐骁始终像是一人独行。
老人收起思绪,眼神安详,远远望去。
当年在那里,还记得他羞赧地挑中那名黄花少女背自己过河,两名结伴游学的同乡士子都默契地拣选了两位中年妇人,到了龙驹河中段的时候,他还亲眼看到那个平日里求学最为严谨刻板的家伙,偷偷摸摸捏着那妇人的丰满微黑胸脯,他同窗好友脸上的那种满足神情,如同进士及第。而另外一位同窗虽然平日里胆大包天,在那会儿反倒缩手缩脚,倒是背她的妇人爽朗笑着,腾出一只手来抓住他的手掌,啪啦一下往自己胸口上按去,然后用浓重的西北地方乡音说了句,摸一下不收钱,可要想摸个够,只要五文钱。
唯独他始终规规矩矩,既是读圣贤书之人的礼数约束,内心也有几分不忍,更是趴在她纤细的腰肢后背上,生怕自己一个吓着她,结果她一个身形不稳,两人就真要变成同命鸳鸯做一双水鬼了。
背过河后,他也想与两位同窗一样多给几文钱,只是她不要,低下的眼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