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的亦如此。
歌剧厅已变成了一片橙黄光芒舞动的金灿灿世界。
调性从降调切换到B大调,还是类似的和弦织体,还是一样的梦境。
“每夜于梦,
我瞧见你,
我瞧见你向我亲昵致意,
而我跪倒在你脚下放声哭泣。”
冬天(十四),《每夜于梦》,诗人再次梦见了恋人,但与之前不一样,这次他决定忘记爱情。
“你忧伤地看着我,摇着满头金发,
你珍珠般的泪水夺眶而下;
你对我悄悄说了句话,
并送给我一枝丝柏;
我醒来,不见了丝柏,
也忘记了你说的话。”
诗歌中的冬季,那位诗人已弃绝尘世,彻底沉湎于梦境、传说与往昔的浮光掠影之中。
但真的有人会淡忘掉尘世所遇吗?除非那本就是一场梦。
夜莺小姐这样想道。
下一刻,范宁用附点和切音的活泼节奏,奏出短促跳跃的和弦伴奏音群。跳音本就短促,而休止符的添加,使得诗人的呼吸更为跳跃、不似现实。
“从古老的童话里,一只雪白的手向我召唤,在那奇幻的土地上,歌声喧闹一片。
那里五彩的花朵,在金色黎明绽放,仿佛新娘的脸庞,可爱夺目又散发芳香。”
冬天(十五),《古老的传说》。
鸟儿在欢鸣,泉水叮咚响,钢琴模仿着“叽叽喳喳”又“叮叮咚咚”的声音,而夜莺小姐的歌声似乎也重新变得开朗又活泼了。
“那里绿树哼着,古老的歌谣,微风发出神秘笑声,鸟儿婉转啼叫。
影影绰绰的人群,从大地上现出,在奇异的合唱声中,他们跳起轻快的舞。”
听众再次意识到现实已经不存,一切都是美丽的幻想。
“古老的传说”是夜莺小姐的歌,是诗人思绪的媒介,也是超现实画作里的梦。
和风轻轻地刮过平原和群山,蛮荒大地绿树葱茏,生机盎然,人们携手载歌载舞,某些现实中的浅抑,也许借助伪装的方式得到了对应的满足……
但穿过这些睡眠群像的人的潜意识是渺茫孤寂的,它的本质只是一个荒凉诗意的梦魇。
但这至少能让人忘记烦恼和忧愁不是么?
“在枝头叶片上,蓝色火花闪耀,红色的光旋绕,叫人目眩神摇。
泉水哗哗涌出,荒野里的大理石,溪流奇妙地,闪动世界的影子。”
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在传说中,诗人得到了精神上的解脱,虽然此时没有完全释怀,但已对摆脱往昔的沉郁不快充满了渴望。
夜莺小姐张臂高呼中,目光也似乎穿透云层,落到了不存在的未来和远方。
范宁的指尖下则频繁地使用八分音符弱起、紧接着四八分音符交替进行、一长一短的组合。
“这种节奏初听起来无忧无虑、活泼欢快,但时间一长,尤其到了后半段时值再度放缓一倍后,是不是让人感到有些机械呆板、远离真实?……”
因为已经到了整部作品的收尾阶段,吕克特大师皱眉思索着其背后的创作用意。
“仿佛蒙上了一层未知阴影的古老童谣。”
很多灵感更高的听众也察觉出了一些深层次的东西。
“啊!我多愿走进那里,敞开我的心胸,
抛却我的苦痛,走向自由的崇奉!
啊,那是幸福的土地,经常出现在我梦中,
而当早晨的太阳升起,它像泡沫一样消融。”
最后一个诗节,古老童话中美好梦幻的场景终于消散,一切幻象化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