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荼蘼落入豆喜眸底,又恍见那年四月。
战火纷天,成王败寇。独那人温柔又干净的笑。
花儿。
他交出花籽,眸底有了光。
豆喜笑了,笑得泪簌簌往下滚。
“花儿,是陛下的花儿啊。”
又是一年四月,草长莺飞,生死两茫茫。
玉山的春色漫山遍野,却有一处孤零零的坟头,寥落的香烛,凌乱的杂草盖了一层。
薛高雁摆好香台瓜果,伸手将坟头上的杂草拂去,然后点燃了一根香,深深拜倒“学生,薛高雁,问夫子安。”
坟头冷寂,无人相应,只有蝴蝶般的纸灰漫天飞。
春草萋萋埋枯骨,没有任何牌位显示坟茔的主人,薛高雁的目光在缭缭烟灰中迷惘起来。
四年了,又是一年春草碧,故人泉下两鬓白。
“这是贾章贾公的……衣冠冢?”一个女声传来,旋即素手捻香,向那坟前一拜。
薛高雁猛地回头,眸底映出陌生又熟悉的倩影,瞳孔有瞬时收缩,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别来无恙。”沈银轻轻开口,语调亦有些不稳,“薛高雁。”
薛高雁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兀地剧烈起来。然而却任何话都说不出,手到脚都冰凉一片。
沈银咽下涌到鼻尖的酸涩,一笑“你若想就那日推我下水道歉……大可不必。你我互相都太懂,说出来倒多事了。”
薛高雁眸色一闪,确实是多事,他的罪,她饮鸩止渴,他的孽,她也踵迹相随。
而他,又何尝不是。
当年她摸黑溜到他草庐里,要他一句临行前的明白话,他便告诉她不如若有相负,便有君无妾,有妾无君。
彼此都没留一点后路。
薛高雁压下翻涌的心绪,沉声道“堂堂千金怎会找到这儿来?也不怕传出去害了侯府的面子,惹来满城风雨。何况你就要嫁入天家,行事更该谨慎。”
沈银拂了拂布衣沾上的飞灰,噙了淡淡的嘲讽“我是应该感谢你么?这般为我着想,满口面子闺范,真是新鲜。要知道当年我来恭贺你及第,你却打了盆水洗脚,拿状元袍来擦脚的。”
薛高雁垂下眼睑,沉默。只有指尖在袍衫里握紧,攥得发白。
沈银扭过头去,给墓主供上瓜果,转了话题“文贾武程,东周位极人臣的煊赫。却因誓死拱卫萧皇,为右相党人所不容。贬斥的贬斥,流放的流放,大厦一倾分崩离析。贾章贾公忧虑积郁,亡……但他毕竟是今上元后的母族,当今东宫的外祖,所以依然被葬入贾氏陵园……那这处衣冠冢,又是为何而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