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令气温骤降。
帅帐搭在两丈高的土山上,刘承宗披着油雨衣走进雨幕,端起望远镜向北方看去。
他知道敌军可能会有火炮,不过这样的天气,敌人拽着炮来专门轰他的几率不大,反倒是这场雨若下得久些,恐怕土山会自己塌陷。
透过起雾的镜片,远方蒙古军队排成数支纵队,骑兵队在河谷中间、步兵队在两侧山地,从北方逶迤而来,战阵最前有数骑白马,马上的将军穿鳞片甲,如果不下雨应该挺帅的。
军队当中有被牦牛拖拽的物资、巨大的木头和毡帐之类,还要一座至少由十二头牦牛拖拽的移动毡帐车,刘承宗一眼就看上这套房了。
戴道子的塘骑仍然与敌军前锋保持一里距离,被大军压境逼得缓缓后退,很快越过壕沟。
此时战场已经无法被遮蔽了,透过望远镜刘承宗看见河谷两岸的坡地上,有执旗的蒙古兵冒雨攀上山腰,为河谷军队报告前线情报。。
他能看见敌人,敌人也能看见他。
喀尔喀大军压境的气势很足,一眼看不到边的军队让刘承宗无法估计敌人的数量,只知道比自己多,他低头看向土山下,迎战军队已列出三阵。
左翼为十二个轻重混编的贵族马队,每个人都有铠甲,以带护心镜和不带护心镜的锁甲居多,重型扎甲与四境甲较少,各队依大贵族的号召力不同而兵力有多有少,大概在一百到三百骑,总兵力近两千。
中军是阿六的八百老兵,他们的装备跟明军没什么区别,不过没有火器,以五撑大弩为主要兵器;巴桑部一千六百轻步兵被打散了分给他们,作为步弓手与矛手作为兵力补充。
右翼是瓦斯率领的六百长河西重步兵,装备最好,以土司的标准几乎武装到牙齿,靠近山坡,是他们最习惯的地形,右翼也是军阵中最为单薄的一部。
刘承宗有意摆出这样左厚右薄的军阵,是为了能让狮子马队从右阵快速通过。
张天琳和高应登的一千八百马队作为预备队, 留在阵后不动。
黄胜宵的铳炮部队, 大部分都因天气缩在二道壕沟的简易棚子里, 只有一百名炮兵提着猞猁孙混编在前线,他们给猞猁孙做了简易棚子,可以用散子打放一次。
按照计划放完就会退回来, 如果实在不行,他们也在俱尔湾受过步骑兵训练, 提刀上阵也不含糊。
这是黄胜宵的要求, 这个家伙在刘承宗麾下第一次崭露头角就是雨中发炮, 如今算逮住老本行了。
看见气势汹汹的蒙古军队,左翼、中军发生短暂骚动, 一同立在土山上观察战场的张天琳眯起眼睛,道:“大帅,番兵未必能打过鞑子, 他们在南边连谢二虎都打不过, 放在前线最先出击, 我担心会直接崩溃。”
“不会, 炮打出去,他们就不怕了。”刘承宗答得胸有成竹, 反而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张将军可知道,世上什么刀最厉害?”
张天琳寻思番子打刀也不行啊,况且就算番刀厉害, 他们手下的番子也没那么多刀,便摇头道:“不知道。”
“铳刀, 铳刀最厉害,它能打败所有刀剑, 还能战胜长矛。”
刘承宗看着远方战阵,雨点混着冰碴打在他的油衣上, 噼里啪啦。
他断断续续开口:“不是因为铳刀的锻造手艺精湛,而是因为它插在铳上。”
说罢,他才转过头道:“我们是铳,他们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