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一声惊叫,一名辅兵被泥泞绊倒,翻滚着摔到十余步外,拦腰重重撞在一棵树上。
在他们斜后方的山梁上,爆发出喊杀声,此时火绳已不能限制他的脖颈移动,转过头黄胜宵才发现,他们向敌阵突得有些深了。
在他们左后方,是从宁夏兵从这一侧的山梁攀爬而上,此时已经爬上山梁,持弓箭向山梁另一侧的冯瓤部射击。
右后方,则是两阵交战的前线。
此时此刻,黄胜宵手上有四门装好弹药、未被淋湿的涌珠炮,不论朝哪里打放,都能伤及大量敌军。
“火绳!谁的火绳没熄?”
一根根浸水的火绳被递到黄胜宵面前。
小队全灭,万念俱灰。
十一名炮哨战辅兵面面相觑。
黄胜宵突然朝前方伸展手臂。
鸟铳手。
官军的鸟铳手。
他们的火绳没熄灭。
战辅兵看向他的眼神露出震惊,三十个鸟铳手,他们只有十一个人。
“先把炮放好,搭出架子,来几个人跟我一起去抢杆铳回来。”
说着,黄胜宵就开始脱衣裳,他本就光着膀子,这会又把棉裤、中裤都脱了,趴在地上滚了一圈儿,抽出腰刀抹了泥,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高处绕过去,他们看不见!”
所以的盾牌与铠甲,在树下撑出小炮棚,黄胜宵最后检查了四门炮的情况,有一门炮口稍有浸水,大概不影响射击。
十一个把自己涂成泥猴的光腚炮兵,甩着鸟儿攥刀朝更高的山坡攀爬,借树木、灌木和雨天,他们深入敌后。
曹耀已经忘记自己派出的炮兵小队了。
他正全心全意与蜗牛坐斗争,装填好的红夷大炮,在军阵后方走得比蜗牛还慢。
战马和骡子已经不能在前面拉了,三十几个军士在红夷炮前后连拽带推,包括曹耀在内人人都光着脚,用肩顶、用手推,脚丫子在泥泞土路上一走一步滑。
前边的摔、后边的扑,根本使不上力气。
但曹耀一定要把这门炮运上前线。
他一定要朝官军阵打一炮,几百颗铁子,能横击五丈,把阵前所以官军扫倒,他们一定能赢。
前线的哨长王文秀没了。
大胡子一直在前线督战,扬刀高喊着为士兵鼓舞士气,但后来山坡上滚下个人,把他撞倒在地。
随后敌军涌上,他的士兵也跟着往前顶,双方枪阵交加,刀盾手蹲着在枪阵下搏斗。
王文秀在地上匍匐,头顶十几根长矛交替刺击,根本爬不起来。
他只能攥着短刀在数不清的小腿上划。
但他的士兵非常争气,即使在长官消失的情况下,依旧能维持高昂士气战斗,这是支持他趴在地上继续战斗的希望。
但这希望其实和他无关。
发现王文秀在阵前消失的第一时间,刘承宗就从山坡上赶下,率领家丁接过前线战斗的指挥权。
后哨战辅兵可能不认识营内任何一名哨长,却不会不认识给他们发零花钱的狮子将军。
还能战斗的士兵欣然忘记消失的王哨长,在将军的并肩作战下士气大振。
左翼抵挡难以为继,官军居高临下攻上山梁,冯瓤的部队却受挫于崖壁,只能冒着敌军居高临下的箭雨仰攻。
随后官军占领山崖,双方在山坡上展开近身拼杀。
右翼的高显部也终于攻上山梁,却在山梁上与官军相遇,两支因雨中蹒跚而力竭的部队酣战而上,每时每刻都有双方士兵从山梁上滚落。
刘承宗和韩家兄弟是整个军阵最尖锐的矛头,他们前线盾手的保护下持弓攒射,打在一个又一个敌人脸上。
从中间破开缺口,把战线朝前推了整整十七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