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牧知道他不该睁着眼睛说瞎话,但每个人的苦痛都得自己承受。
他连自己都过不好这一生,早年颠沛流离,年纪轻轻就落下一身伤残,更拯救不了任何人。
其实冯初在离开前过来拜访过他,并没有不辞而别……
那一日,他原本以为他只是寻常的拜访,叫家奴去温酒,直到听见他说
“姚爷,我离开司礼监了。”
他的语气平静而淡漠,没有赌气,没有不甘,不是询问姚牧的建议,只有深思熟虑之后的陈述。
姚牧错愕了半分“太后肯放人?”
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冯初肯舍下权势,也不是其中缘由,而是太后肯放人?
冯初跟他不同,太后见他腿疾加重,不忍心让他继续为大铭卖命。
但太后需要冯初在眼前,不仅仅是因为新帝年幼,她需要他纵横捭阖、镇压朝臣。
至于为了什么,个中缘由,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想怎样,从来不是她能决定的。不管她从前是宫女,还是如今是太后。”这倒是真的。
太后能拿他怎么办?亦或是这辈子,她都拿他束手无策。
冯爷在她面前,向来都是想怎样就怎样,从不因为两个人的身份地位变化而改变。
姚牧“你舍得她?”
冯初“不知道。但我想对自己好点。”
姚牧真想一巴掌把他抽醒,太后哪里对他不好了
“你走了,她怎么办?”
冯初“她没有询问过我的建议,直接将兵权给了
瑞王。
我不在此时全身而退,等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么?”
在姚牧面前,他没有避讳不提“我怕死,行么?”
姚牧是他唯一的朋友、知己和手足,如果在他跟前都不能畅快交谈,他当真是要憋闷到呕血才算完。
“你怕死?”姚牧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因为他忘了当初那个坠楼的人是谁。
“怕啊。”他怂得理直气壮“我一直都贪生怕死,贪图富贵。”
姚牧没再反驳他,他说得也对。
他跳楼不是因为不怕死,而是更怕她会死。
“你没想过,你离开后,她会不会很难过?”
冯初没有幼稚的立即否认,说她才不在乎自己。
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摆在那,她应该会有一点点不适应没有他的日子罢。
但那只是暂时的,他想。
“也许吧,过几年她再回头看,就会发现这些都不值一提。”
毕竟,时间是治愈伤痛最好的良药。
“可痛苦都是当下的啊。”姚牧不想扯什么将来。
作为昔日里在大风大浪中闯过来的人,时刻准备着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太后当下就会很痛苦,他无动于衷么。
显然,他并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只是轻笑一声“至于么。”
他觉得他在大惊小怪。
朵梨跟姚爷分开,各自另有新欢,不都是好好的么?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姚牧这人直,对谁都是如此。
从来不给谁留点颜面,往往一针见血,将人扒得连底裤
都不剩。
“你是觉得你跟我很像,还是朵梨跟太后很像?
这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
朵梨看着她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如果真让她面对太后那样的处境。
她未必有太后那样坚韧。”
冯初不想继续此类讨论了“不至于。情况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
“是吧?”姚牧知道他在掩耳盗铃,不想让他自欺欺人
“人和人的承受力,以及在意的东西,和敏感的点都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