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多日,冯初于早朝时,再次见到了徐阁老。
他本行将就木之人,撑过了一个冬天已是侥幸。
如今大动干戈,实在是靠参汤吊着起来。
连凳子也坐不住,一直在金銮殿旁的暖阁喘气。
退朝后,冯初便匆匆赶了过来,主动奉茶,虽然知道他咽东西艰难,但礼数总要尽到。
摒退众人后,起身在榻上垫了方枕头,想扶着徐阁老侧卧休息一阵。
却被他摆手拒绝了,“冯初……”说话时明显要喘一阵。
“我知你手眼通天,从前见你对大铭还算尽心。许多事,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后你若再敢对皇嗣心怀叵测,我定不会放过你。”
徐阁老因着情绪激动,话音刚落便一阵猛咳。
徐阁老对冯初的警告,是为了他一生挚爱的大铭。
冯初不动声色的替他轻抚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骂学生天经地义。
即便老师听信谗言,将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安在我头上,让我受委屈,我也毫无怨言。”
徐阁老精神不济,努力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如今的冯初,做事干净利落,手段较之昔日的孟渊,有过之而无不及。
“哪些事是你替皇上背的黑锅,哪些事是你恣意妄为,我的眼睛虽然花了,但我心里清楚得很。
我虽不在朝中,但我的心在大铭,就算老眼昏花,也能看清楚谁是贤臣,谁是奸佞。”
冯初独自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像过往的很多次那样,跟他闲话家常,“徐阁老长命百岁,仔细身子,想来不日便能重返朝堂。
学生还盼着时时聆听您的教诲,跟您同朝议事,共商大稷。”
“咳……”徐阁老又是一阵猛咳,家眷在外听着揪心,已推开门进来。
见他因咳嗽憋红了脸,立即将他扶了出去。
徐阁老走到门口,略带的不甘的回头又望了一眼冯初,这望穿秋水的一眼,满是担忧。
只不过这担忧不是为着他的学生冯初,而是为了他毕生所爱的大铭。
徐阁老被家人搀扶上了轿子,最小的儿子徐英留下了下来。
“冯公公,家父老糊涂了,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还请您多担待。”
“徐公子言重了,也折煞我了。
从来只有学生惧怕老师,哪有内阁首辅怕太监的道理?
徐公子不必忧心,只要照顾好徐阁老的身体,皇上也能心安一些。”
冯初将徐英好生送了出去,转身吩咐跟他近乎于形影不离的童让。
“你去替我查查,徐英现今在何处做事。”
“是。”童让应下。
“另外,若他的差事不称心,你替他寻个又脏又累的活来。”
冯初吩咐完,童让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干爹是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吗?”
“呆子。”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还是解答了句,“徐阁老生平最爱发扬大无畏精神,励志杀身成仁。
徐家家风向来如此,以任劳任怨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
徐阁老对我有气,我给他儿子安排个无私奉献的活,讨他的欢心。
人老了就像小孩一般,做学生的还能怎么办?只能哄着。”
“多谢干爹教诲。”童让领命后,迅速去操办。
他被冯初亲自调教,做事干净利索。有时连姚牧也称赞,青出于蓝胜于蓝。
从乾清宫回了司礼监,姚牧神色慌张的递了封书信给他。
冯初揣着疑惑,拆开信件,是监察御史班大人亲笔。
“我出去一趟。”
姚牧有些不放心,却也不好跟着。一段时间以来的沉沦,将国事都推给冯初一人。如今也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