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岳老头和墨台家结为干亲的那一天起,镇子上的两个大户李家和王家便再没有提过镇长的事儿。
他们谁也不敢保证这世道到底能不能真的太平下来,万一不太平,再遇见如那阴阳师的事儿,弄不好做镇长的人还要被砍去脑袋。
关乎性命的事儿,谁也没多大的胆气去赌,怕死才是大多数人的常态。
而李家和王家心里却打的一手好算盘。
岳老头膝下无子,孑然一身,眼下又跟那群砍人不要命的墨台家攀上了关系,没必要去触这个眉头,由岳老头来做这个镇长,等岳老头死了之后,这镇长的位子不还是一样要空出来。
况且,由打着报恩的噱头,由李家和王家他们两个大户每年出些粮食布匹,经岳老头的手送给山里的墨台家,等岳老头以后死了,和墨台家的这一层关系就实打实的落在了他们身上。
况且,那墨台家也像个知恩图报的,以后有这层关系在,就算世道不太平,遇上兵荒马乱的,他们也是有底气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因此,岳老头成为镇长,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儿!
当然,这里面的弯弯绕和上不了台面的小算计,岳老头是压根不会去想的,他只是有些受宠若惊,惊慌失措,倒像极了赶鸭子上架。
而怀揣着对世道太平的憧憬,这不大的镇子在岳老头做上镇长的那一天,也就正式更名为了太平镇,镇口的那面石碑便是最好的见证。
无牵无挂,自然也是无私的。
这份无私,是自私的人永远理解不了的。
但有一点,镇子上的人从未质疑过,那便是岳老头的公道,他做了镇长,便似乎真的就是为了镇子而活着,镇子在岳老头的手上变的越发的安稳了,这是事实,就像岳老头那日渐破落的小院,他做镇长之前,一贫如洗,做了镇长之后,反而更加的一贫如洗了。
镇长每月的例钱,岳老头只留下极少一部分买些酒,别的都花在了哪儿,他自己虽然不清楚,但镇子上有些人却是清楚的,庞寡妇家儿子的病,是岳老头拿钱看的,镇子东头死的孤寡老太,也是岳老头到处凑钱埋的……
岳老头最欢喜的事情,便是每日就着黄昏的余晕坐在院门口,贪婪的的望着镇子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到处是一片活泼的生机,这股生机仿佛已经融入他的血液。
往往靠着门槛几口酒之后,岳老头的脸便红的如那晚霞一般,暖洋洋的。
日子总是日复一日这样过去的,镇子上的人习惯了这样的岳老头,而岳老头则也渐渐习惯了爬在脸上的沟壑。
岳老头不再年轻了,而镇子却始终是年轻着的,依旧那样的活泼,那样的充满生机。
偶尔,山里那个自己取下名字的娃娃会跑出来一趟来看他,那娃娃长的好,一身长衫勾勒的身骻也好看,比头牛犊子还精神,再背着一把刻着他名字的剑,倒像极了武侠话本里的少侠。
而那娃娃每次看到岳老头第一句话就是:“老干亲,你脸上褶子又多了?下次我给你抓头老虎来熬汤,你可不兴死太早!你死了我那老爹便不让我出山了!”
每次听那娃娃这么说,岳老头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这娃儿跟自己亲近,没有疏离感,心里便越就牵挂的厉害!
谁家的娃娃会这么懂事儿?连自己脸上多了道褶子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的,这是个有孝心的,合该自己有福气!
越是这么想,岳老头便也就越觉得,自己做镇长,不能给墨台家的人抹黑,哪怕自己苦一点,镇上的人可都是把自己这结亲的墨台家当神仙来供的。
人生和和命运其实都是说不清的,就像老天几时下雨,几时打雷,你总是说不清的。
岳老头真真正正变成岳老头的时候,这镇子上的大户,就变成了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