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晕船,他们会晕陆。
但是柱子从来没有见过五嫂这样。
她之前,肯定也在岸上生活过。
柱子如今的主顾很多,他有时候很好奇,就会装作无意的样子,随意提起摆渡的船娘五嫂,想向人打听一些她的过往。
可无论是北岸的、南岸的,还是水上的疍家人,大家都不知道五嫂之前的事儿,对咚妹儿的爸,也都说是走得早,没见过。
简直就是一团摸不清的谜。
五嫂就坐在对面,喝着酒,唱着歌,低吟浅笑,虽然徐娘半老,但是于灯下细看,美人韵味不减当年。
可总不能开口问吧,那多不像话。
大过年的,问人家亡夫的情形?问当年丈夫死了之后,她们娘俩是怎么过活的?问人家什么时候上过岸?
柱子仰头又干了一杯酒,笑着摇了摇头,如果论起过往来,还有几个人能比他更离奇,更不堪?
算了算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啊,这还是墩子前些日子诵读的诗句呢,说的多有道理啊。
“柱子,有心事啊?”五嫂的歌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双眼睛饶有趣味的盯着柱子。
“五嬢嬢,我直肠子一个,能有什么心事?”柱子嗤笑了一声。
“是么,哎呦呦,哪个少年不怀春呦!我怎么看你给大尾巴做的碗上面,还像模像样的刻了一棵相思树呢?这是哪家的姑娘有这个福气呀?”五嫂和蔼的笑着问,仿佛在看一个家中的大孩子。
“唉,单相思而已,不敢奢望。”柱子苦笑了一下,倒也坦荡,没有装模作样否认什么。
“好孩子,你比同龄的孩子受的苦多,如今做的事情也更大,嬢嬢觉得,你也能看的比他们更明白。”五嫂执起酒壶,给他满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大家闺秀更是与一般脂粉不同,哪个又能见之不爱呢?可柱子,你记得一句话,人各有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五嬢嬢,谢谢您的关照,我爹娘走得早,我们兄弟俩像是野孩子一样,泥里滚着长大的,这样的话,是没人会和我说的,我谢谢您呐!”柱子双手端起酒盅,恭恭敬敬向五嫂敬了一敬,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而后,柱子苦笑说:“又何曾想要强求呢?人家让我另觅佳偶,我自然要死心的。我又不是看了热闹戏文,就信以为真的愣头青,门楣高低这样的事儿,我又怎么不知道啊!”柱子拍着自己的木头腿,他的声音颤抖着,有些凄凉。
“唉!”五嫂明白了,柱子不是一时头脑发热的痴迷暗恋,奢望什么佳人下嫁落魄少年的奇迹出现,他很冷静,很清醒,他其实什么都明白。
他甚至不介意说出,对方已经明确拒绝了他的事实,他清清楚楚知道,他期望的一切都不可能,以后也没有机会。
但是,他还是止不住的,要想这女子。
孽缘啊。
苦了这个孩子,难道他的命还不够苦的吗?
“呼噜噜——呼噜噜——”
咚妹儿打起了呼噜。
“五嬢嬢,咚妹儿睡着了,口水都淌出来了,您看今晚她还回去不?”墩子的话,打断了五嫂的思路。
“哎哟哟,这不真成了小猪了么,吃饱就睡,行吧,今晚她和大尾巴都留在这儿吧,都睡热乎了,出去了容易着凉,孩子和猫都容易闪着。我趁着天黑回去吧,船就在北岸这边停着,也便宜。”
五嫂说着,起了身,套上了大衣裳,柱子墩子都起身相送。
“柱子,有劳你了,照看着这两个小东西。明晚让她回来的时候,要是不嫌弃,你哥俩也一道儿过来,我设宴回请,啊?”五嫂望了一眼咚妹儿的睡相,觉得把孩子留在这儿,是可以放心的。
“五嬢嬢说哪里话,我们一定厚着脸皮上船蹭饭去,哈哈!”柱子没了方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