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事(1 / 2)

飨桑 沧海一鼠 183 字 2021-03-31

“我给你讲个故事,儿子喊修屋顶的阿爸下来:‘爹,你下来吧,大大来了,没得菜。’”

一只灰毛斑鸠从吴老汉的头顶飞过,留下难听的一串“咕咕”声。他抬起头:开春了,天愈发显得蓝了,丽日高照,将坐在院口的几个老人晒得昏昏欲睡,也将一冬天积累下来的阴寒从他们的骨头缝子里祛除了出去。

他,他们,又熬过了一个漫长的寒冬。

“哎,我说你听懂了吗?”旁边的刘老头儿笑得不见牙也不见眼,他满嘴的牙掉了大半,两颊的肌肉瘪下去,一咧嘴,就像在脸上开了个洞。

“没菜,那吃什么?”吴老汉觉得这老伙计简直疯了,讲了个一句话的故事,还笑得像个癫子。

“没菜,那喊爹下来作甚......”

作甚?爹来了,就有菜下饭了。吴老汉扭头,眼睛直愣愣地钉在刘老头儿身上,再挪不开一寸。可是过了片刻,他忽然也裂嘴笑了起来,伸手在刘老头儿肩膀上狠垂了几下,“越老越没个正经,净说些胡话,也不怕被你儿子听到。”

刘老头儿当然是在胡说八道,他儿子刘铮是村里有名的孝子,每日将他这位年过古稀的老父亲伺候得再妥帖不过,瞅瞅他腿上盖着的那块羊毛毡子,厚实得密不透风,是刘铮花了大价钱从一个外域商人手里买回来的,搁在刘老头儿因为年轻时劳作而落下病根的腿上,是再合适不过的。

再看看他一直不离手的那个暖壶,是刘铮去章家庄做了几日活,章家二老爷赏给他的东西。那做工,正面镂空,壶身雕有缠枝及蝴蝶,底部还落有款识“乾隆年制”,是他们这种庄稼汉从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

吴老汉心底“嘁”了一声:就是因为儿子太孝顺了,老刘头儿才能毫无顾忌地开这个玩笑,因为玩笑里讲的故事和他不会有半分关系,从他嘴里讲出来,还会让别人有机会再把刘铮的孝顺称颂上一番,就像他自己方才做的那样。

着了他的套,真是傻了。

“哎,这故事里讲的虽是玩笑,可是另外一件事可真不是玩笑,”刘老头儿收起笑意,砸吧着两片薄成纸的嘴唇,又说话了,“你还记得山里南神道上的那些老人洞吗?咱俩小时候还到过那里来着,那天咱俩找不着下山的路,就在那些窑洞里睡了一夜,我记得你还被魇住了,说了一晚上的胡话......”

老人洞,吴老汉当然记得,那些半人高一人深的洞就开在山南麓的丘陵上,四壁平整,还有条状的纹路。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距离洞口一尺深的两侧内壁上,分别还有一长一短两个槽痕。

他和刘老头儿就是在这些奇怪的窑洞中睡了一夜,梦中,他看到窑洞的内壁上,嵌着密密麻麻的人脸,是老人,须眉白发,面庞干枯,瘦骨嶙峋......

“后来他们不是说,那些洞其实是古代的墓葬吗?我听说,古人常将棺木从崖顶吊下放入穴中,然后在岩墓墓口用青砖加白灰糯米汁封口,形成一道墓墙,墙外用石头封闭,并与悬崖溶为一体,长草后人一般很难发现。”

刘老头儿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墓葬啊,哪座墓是需要锁门的?哪座墓是需要防备死人爬出来的?我告诉你,把咱俩救出去的那天,你昏过去了,我却没有,你知道吗,那天他们发现了窑洞旁边其实还有风化了的木门,你以为洞口处的槽痕是什么,长的上下贯通的那一条是插门槽,而短的则是门栓洞。把人送进去过后,关上门,插上栓,插了翅膀也逃不出来。”

吴老汉“咕咚”吞了口唾沫,他第一次觉得唾沫也是能噎住人的,因为他的胸口闷突突的,似是很难再吸进去一口气。

“为啥要把人关在里面?犯罪了还是......”

“那地方叫老人窑,关的当然都是老人,过了耳顺之年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在家里干坐着不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