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栋回来的时候，云起已经躺下了。许是初来，他翻了好几下身也没睡着。

于是，他扭过头小声问“乘风，你可还醒着？”

“嗯。”云起也没睡着。

“后日就是端午了，听说那几位女冠也颇有诗才，你说我们要不要准备准备？”说到这里，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想想灯油似乎没多少，又有些遗憾的躺了下去。

云起有些无语，心道这家伙是思春了，只得附和道“惟祯你才思敏捷，明日做也不迟。”

“我诗写的还行，可我没杜笙生的俊，到时候风头怕是都被他抢去了，那还有人注意我呢。乘风，你儿子都有了。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连小娘子们的手都没握过呢。可怜，当真是可怜。”韩栋摇着头道。

“你多大呢？”云起压着往上涌的恼意问。谁能比他可怜，好好的却变成了个男人。甭管男女都跟他没关系，他才是真可怜呢。

“十六了，村里像我这么大的都抱娃了呢。我嫂子原想给我说门媳妇，被我娘拦住了，说是要等我中举了以后再考虑这事。今科我怕是不成，得等到三年后，那个时候我可都十九了。”韩栋看着窗外的月亮道，丝毫没察觉云起恼了。

“你有没有跟你娘说你的想法？”

“这却是没有，一家人省吃俭用供我读书，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这不就得，你再忍忍。大丈夫何患无妻，三年后你也才十九。到时候金榜题名喜逢洞房花烛，岂不是喜上加喜。”

“我也就嘴上说说。不是，我听说你家娘子去了也有两年，你就不想？你说，要不改日，我们往翠烟楼走走。这些日子，我抄书存了几两银子，进去喝杯酒该是够了。”韩栋说着又激动的坐了起来。

云起闻言一脸的黑线，半响才道“有那银子，不如割几斤肉家去，一家人好好吃一顿。”

韩栋听了就跟个戳了洞的气球一样，一下子萎顿了下去。“乘风你说的是，是我想岔了。父兄供我读书已是不易，我有了银子不拿回家去，却想着喝花酒，实在是不该。”

云起没在说话，与人相交，最忌交浅言深。

韩栋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见云起不说话，他自顾自的道“别看我一脸看不起杜笙的样子，其实我心里挺羡慕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像我们这种穷家子，吃点好的都跟有罪似的。不怕你笑，今我在谢府吃的这一顿，是我除了过年以外吃的最好的一顿。就这，我也算是过的好的。我爹娘哥嫂弟妹，就连小侄子们吃的都比我差呢。我总感觉自己背着座大山，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又不愿意放弃。乘风，你呢？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说完，他忽然捂住了脸。

“我知道。可这又如何？就像你说的，你我都不愿放弃。且你我比很多人都幸运，我们有机会读书，有机会摆脱这种困境，这就够了。”云起坚定的道。

“你说的对，可若是考不上呢？每次秋闱过后，府城外的野林子里都会多不少孤魂。我先前只恨那些人懦弱，可自从夫子让我为秋闱做准备后，我就老梦见自己挂在树上。我从未与任何人说起过这事，今夜也不知怎么了。”韩栋偏头看着天上的弦月道。

“惟祯，你还年轻，何况这世上并不只有科举这一条路。”云起也不知怎么安慰他。

“可是这于我来说是最好的一条路，除了读书，我什么也不会。我那大侄子都比我懂田里的事，我每次看见他都觉得难过。都是因着我读书拖累了家里，他小小年纪就得跟着我大哥往田里跑。”韩栋摇摇头。

“那就好好读呗，你该相信自己才是。再说，要挂东南枝，也是我先挂。我年纪比你大，学业也比你差，家里还早早分了家，又有两个孩子要养。就这我也敢拼一把，你怕什么？你说你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不会可以学啊。”云起先还有些同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