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的马车也在这时停在了王府的侧门之外。
王府的下人扶着恭王下了车,恭王神情复杂地看了看一同下马的柏灵,在寒暄了几句之后,恭王命下人送柏灵先去离此不远的待月亭,而他自己则要先去换一身衣服。
并且,见一见王妃。
恭王飞快地穿过王府的雕栏画栋——今日下午发生的事情太匪夷所思,太骇人听闻了。
父皇竟然给了这个连及笄之年都没有到的女孩子单设了官职,给她在内廷专设了殿堂,甚至让她进府讲学……
他迫不及待地要把下午的见闻全部告诉妻子。
……
甄氏此时没有在房中,她正坐在自己的小花园里夜读。
恭王找了好几圈,问了好些下人,终于追来了这里。他一见王妃,便有几分委屈地上前,“你怎么在这里?让我一通好找……”
甄氏有些奇怪地抬头,一眼就望见了满头大汗的丈夫。
四目相对,甄氏忽然莞尔,她很快把手里的书册放下,抬手让一旁的婢女去给王爷捡一身干净的衣服来。
恭王听着王妃的那些安排和吩咐,忽然觉得心里的某处缺口暂时地被堵上了。
他气喘吁吁地在王妃身旁坐下,接过妻子递来的茶,心绪也渐渐平复。
“你不知道,”恭王长吁了一口气,“下午可把我吓坏了……”
“怎么了?”甄氏关切问道。
她抬眸示意身旁的婢子都退下,小小的花园里就只剩下她和恭王两人。
于是,恭王便将今日在养生殿与建熙帝的对谈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甄氏听着,不时抬手用帕子去擦恭王额角的汗水,偶尔也插言问一两句话。
等恭王说完,他望着妻子平静的脸,脸上诧异,“你怎么都不奇怪?”
“是好事啊。”王妃轻声道,“先前张师傅不是还和王爷商量着,要把柏灵招入麾下吗?如今父皇既让她在我们府中讲学,那我们就把握机会,让这位柏司药看一看我们的诚意。”
“可……可这万一又是父皇的什么考验呢?”恭王压低了声音,他的脸上浮出些微的忧虑,“今日父皇可是亲自焚了她的书稿啊。”
这个猜测一出,更多的线索就一条一条地浮上了恭王的心头。
“你不知道,今晚我们回来的时候,正巧解了戒严,街上有许多百姓。”恭王说着,便握住了妻子的手,甄氏感到他五指冰凉——足见这忧虑的分量。
他接着道,“柏灵骑马跟在我的马车后面,我从出宫开始就一直听到两侧有人在喊‘柏司药’‘柏司药’的,好像一下子全城的百姓都认识她了。”
恭亲王微微眯起了眼睛,“我不是眼红什么,她能想出那样的妙计,翻手之间抓出贼人又救下那么多人的性命,的确是难能可贵之才,只是……”
“只是什么?”甄氏温声问道,“王爷别急,慢慢讲啊。”
“君平,我怕呀……”恭王的双眉微微颤抖,“我是真的怕呀……父皇最喜欢玩这种把戏了,前一刻把人捧到高处,高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后一刻就把人狠狠打落,不仅打落,还要株连……”
恭王抬眸望向妻子,“你说,父皇把柏灵送进我们府里,会不会也是要试探我们?”
“试探……什么呢?”王妃问道。
恭王的眼中露出茫然的神色。
究竟有什么可试探的……他也不知道。
可是他从来都是搞不清楚的。
他自幼时以来,都只能凭愚钝与坦诚从父亲那里得到一声叹息,还有无可奈何的宽恕。
他诚惶诚恐地把自己活成书册里的古仁人,唯恐哪里出了纰漏,在不经意间惹来父亲的勃然大怒。
直到后来遇见王妃,遇见孙北吉,遇见张守中……他才渐渐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