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灵轻轻瞥了一眼那副官挡在身前的手,目光由下而上,最后望向对方的眼睛。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是你家将军让我们走的。”
那副官面带焦容地看向申集川,“将军……?”
“让他们走。”申集川声音低沉,给出了无可辩驳的命令。
柏灵向着申集川轻轻欠身,算作告别之礼,而后与柏奕一左一右,扶着柏世钧离开了。
韩冲很快随之离去,屋子里便只剩下申集川与他的一众副官。
“将军,那个姑娘说的……”
“巧合罢了。”申集川看了眼前的副官一眼,轻声打断道,“而且我也没有什么突然闯入的回忆,不要听她乱说。”
一直站在申集川身后的一位副官看了看眼前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同僚,轻轻摇头,示意对方不必再说下去,他上前将书房的门合了起来。
“怎么?”申集川抬头,“关门干什么。”
那位一直沉默的副官低声道,“将军,今晚这位柏世钧柏太医,您没有一点印象吗?”
“……什么印象?”
“惠施大师跟您提过这个人的。”
申集川这时才皱起了眉,他冷声道,“你在胡说什么,惠施从来就不会跟这些拿着医官之名、去骗取钱财的蠹虫来往。”
“惠施大师真的曾和将军提过他的,当时属下也在场,就是您刚回京不久的事。”那人的声音抬高了几分,“大师当时还说,‘斯人既存,吾道不孤’,您不记得了吗?”
申集川这才微微眯起眼睛。
仔细回忆……好像又确实有这么一段印象。
只是,当时他也没有怎么留意去听。
惠施当时说的人……是姓柏吗?
见申集川似乎真的有些想不起来了,那副官接着又道,“要是属下没有记错,这位太医院的柏太医被擢升为御医还是前不久的事,之前一直是太医院医士。因为他到平京的这些年里也经常去周边的乡野为百姓治病,所以惠施大师才会对此人有印象。”
申集川微微怔了一下,他这时才终于想了起来——就在他回京的第二日,惠施就登门来访,那时老友相见,分外想念。两人在庭中对坐一叙,将这些年彼此的经历都大抵谈了谈。
一想到这里,申集川就觉得心口微微痛了一下。
故人音容笑貌犹在记忆之中,如今却已生死两隔了。
但他确实记起了,是的……惠施当时曾经提过那么一个人。
——“你这么一个个地接济,一个个地探望,最后又能救得上几个人?大周六千万百姓,你顾得过来吗?”
——“救得了一个,就是一个。被接济的那个,可不会在乎我有没有接济其他六千万的百姓,再说天下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这么做。”
斯人既存,吾道不孤啊……
他当时说的,是眼前这个柏世钧吗?
“要不要属下现在去将那位太医追回来?”那位副官低声问道,“他们一家……应该还没有走远。”
申集川想了片刻,还是沉默摇了摇头。
“算了。”申集川的表情有些复杂,他低声道,“天确实太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
临近将军府出口的过道上,韩冲脚步迅疾,他看见柏家的三人刚刚消失在不远处的路口,很快就可以追上了。
然而就在他加速的一瞬,耳畔又是几声熟悉的细微响动,他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来人是谁,但碍于这隐秘的进攻,还是猛然刹住了脚步,几根钢钉锥在了他脚面前三四寸的地方。
月光下,韦十四站在韩冲身前六七步的墙沿上,手中的刀已经出鞘,锋利的寒刃折射出的银光落在韩冲的脚边。
“想干什么?”韩冲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