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熙帝对柏奕的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这个回答不仅在态度上不够主动,神情上不够欢喜,更是看不出半点对玄修与长生的虔诚,好像是受了什么逼迫才违心说出口的话。
只凭这一点,建熙帝对柏奕的脸色就冷了三分。
但今日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亦不是建熙帝希望看见的。
他目光寡淡地又看了一眼长桌,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转过身向乾清宫的正殿折返。
众人皆躬身目送皇帝,待他迈步跨出了偏殿的小门,大家才缓缓拔腿往外走。
在一片混杂的脚步声中,只有柏奕一动不动,跪在那里静静出神。柏世钧上前想扶儿子起来,奈何柏奕全然不理会,只是挥手摆脱。
柏奕的双眸像是熄灭了火焰的蜡烛,带着几分柏灵不能理解的绝望。
柏灵知道柏奕绝不是那种不懂变通的原教旨理想主义者,事实上在他们家,没有谁比柏奕更懂得审时度势——毕竟当柏灵时隔多年还在为自身的身份感到混乱的时候,柏奕已经在这新身份里过得风生水起。
可今日不过是在建熙帝面前小小地虚以委蛇一番,竟就让柏奕不适到如此地步……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爹,”柏灵向着柏世钧轻轻挥手,小声说道,“你快先跟他们一起出去吧,就说我们还要收拾一下这儿的东西……”
柏世钧担忧地望了一眼面容沉郁的柏奕,“那你们也快一些。”
柏灵点头,柏世钧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柏灵在柏奕面前蹲下,视线与他齐平,“你是怎么了?”
柏奕转过头去,避开了柏灵的目光。
柏灵皱起眉头,两手扶住柏奕的脸颊,将他的头硬生生地掰了回来,“看着我!”
视线交汇的一瞬,柏奕看见,柏灵的目光里混杂着忧虑、惊惧,还有几分少见的凛冽。
“……”他很快又垂下眸子,再次避开了目光,“没什么。”
偌大的偏殿已经只剩他们两人。
柏灵听见众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息止,知道他们已经重回乾清宫的正殿,她强忍着自己踱步与催促的冲动,在柏奕的对面跪坐下来。
“你答我一个问题。”柏灵低声说道。
柏奕沉默地抬头,平视着柏灵。
“我们当初是为了什么进的宫?”柏灵问道。
“为了……”柏奕略略皱眉,眼神因为回忆而微微虚化,“为了保爹的平安。”
“那现在呢?”
“保贵妃。”柏奕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道,“还有小皇子——”
“还有我们自己!”柏灵冷不防地打断了柏奕的话,她扶着柏奕的两颊,靠近盯着柏奕的眼睛,“我们头顶没有什么君父,也不是谁家的臣子,但我们对自己负责!”
……
柏奕走在柏灵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往乾清宫的正殿而去。
尽管柏灵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她自己,但柏奕仍旧感受到了来自柏灵的焦虑和害怕,只不过她有时候比一般人更懂得如何隐藏。
柏奕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最终还是和柏灵并肩踏过了乾清宫的门槛。
乾清宫里,除了秦康与柏世钧,太医院的一众大夫都悲悲切切地跪在地上,显然是刚刚被训斥了一顿。
因着秦康先前的那一番慷慨陈词和大周律中对医者特殊的优待,这些太医大部分都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最惨的当属王济悬,建熙帝下令暂时卸了他太医院掌院与首席御医的职位,勒令其回太医院好好打磨医术。
而掌院的位置则再次落回了秦康的头上。
老爷子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闭着眼睛,今日这场闹剧看得他实在有些伤神。
“柏世钧,柏奕。”建熙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