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栖,我们何时离开徐庄?”
段才栖有些讶异。
以他对易徵平和徐衡小姐的看法,他以为易徵平会十分留恋徐庄。
“怎么,你就要走了吗?”
“这里并不是我们的目的地,”易徵平抱紧了腰间的册子,“我们要去给马瞿先生送书啊。马瞿先生临走时告诉我们,要找他就去松江府,他会在那里等着我们,我二人走了这么久的路,吃了这么多苦头,不能自此在徐庄歇脚,再不向前吧?”
段才栖提了一下嘴角,自己的好友终于晓得主动说出这些话了。
“但如今我们到了松江府,马瞿先生却不知所踪。这书该如何去送呢?”段才栖撑着脸问。
他自嘉兴府而来,穿过细雨看遍松江府一路的富庶人家,不禁在心中猜想马瞿先生的模样。他可能与段才栖和易徵平儿时的印象相同,是个温文尔雅的书生,也可能摇身一变做个地主乡绅,手握麝香木珠笑呵呵地前来迎接自己。又或者是别的
“那你舍得徐小姐吗?”
“这是什么话!”易徵平的脸色赤红,“我与阿衡与徐小姐只是朋友关系。”
“嗯,”段才栖松了口气,“我不是有意要开你玩笑,只是看你对徐小姐态度不一般,还以为你——”
易徵平低头。他始终忘不了初见时杜琮话里的郁郁之气。
“外地人!”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珠子突然大喝了一声,将易徵平和段才栖吓了一大跳。
“这,这位小兄弟是?”段才栖迫切地寻求着易徵平的答复。
“他就是我刚进府时把我锁在门外的那个小娃娃,”易徵平哭笑不得地解释,“怎么小珠子,这回来不会又想要抢我的书吧?”
“不想!”小珠子的脸边爬上红晕,他应该是跑着赶到易徵平身边的,是故太阳穴下全是汗水,“我只是替姐姐找你罢了,对你的那什么注一点兴趣都没有。”
六月只要一出太阳,就像今天的一般毒辣。易徵平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徐庄要在本应搭建房屋的地方改建这么多木棚了。他怕珠子中了暑气,连忙将他拉进廊中。
姑娘童子们还在捣练,不知疲倦似的。
“珠子,这么大的太阳,不叫大家歇一歇再干活吗?或者等到晚上也行啊。”易徵平替他擦了擦汗。
“不行,晚上是机工和提花师傅的时间,熟丝捣不出来,师傅们便做不了缎子,每天的工作完不成不就麻烦了吗?”
易徵平一时间哽住了。前几天阴雨连绵,徐庄泡在水里,人人都懒散得很,易徵平被一派轻松的气氛蒙骗,还曾在心中纳闷徐庄为何过得自在舒服都能积攒起如此家产。听珠子这么一说,倒是有了答案。
“那你现在是在偷懒吗?”易徵平逗珠子玩。
“我是在照顾姐姐!”珠子恼怒地拽着易徵平的衣袖就要走,还不忘用话边警告他,“外地人,你这样说了就太冤枉人了,我与姐姐两人在庄里忙时,可算得上是年轻一辈里面最勤快的了。”
易徵平被他拖着走了几步远,才笑着挣开手:“好好,我冤枉了你,可你现在要带我去哪里?”
“见我姐姐。”珠子说着继续拽了他走。
易徵平窘迫地回头,段才栖果然又用别样的目光瞄了他两眼。易徵平知道好友在调侃自己,忙打断珠子的话说:“我虽知道莲子姑娘,可从未和她说过话,珠子,这样的事情可不能乱说。”
“我姐姐也没有见过你,”珠子回忆,“但是她记得你有水水经注,所以想和你谈一谈。”
易徵平和段才栖对视一眼,惊讶地问:“《水经注》?”
捣练的声音越来越小,姑娘们没劲儿了。
有捣累了的姑娘,便拾了凳子躲在木棚深处避开灼热的阳光。小童们趁机靠着她们的腿席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