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他握着云头篦的手心渗出汗水。
“好些了吗?”男音温朗清润,话中穿插的鼻息似也带着屋外的凉气。
辛长弋紧握的手慢慢放松。一听便知是良善之人。
“好多了,承蒙关照。”
“那便好,今早孟冉没有冲撞兄台吧。”
原来那姑娘名为孟冉。
“还要多谢孟冉姑娘相救。”
“孟冉冷淡,不爱言辞,但心善性柔,若有冲撞也请兄台莫要误会。”
那男子走近了些,辛长弋抬眼望去,却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眼前男子半面容颜尽毁,另外半面也只有一只眼睛,一半鼻子完好,嘴唇向下裂开,却似石上纹理。
“啊,这个,”那男子用修长的手指抚过脸庞,“真是对不住,兄台,”他眯着眼睛,看这神态,应是在笑,“今日面具不知为何怎么也找不到,孟冉又在一旁直催促,我看兄台像是行伍之人,想必不至于被吓背过气种种,便就这样来了。”
“不妨事。我被抬入这,”辛长弋顿了一顿,“这乌徒别业时,应是狼狈至极的模样,幸逢二位搭救,辛某感激不尽,又怎会在意恩公长相。”
“兄台贵姓辛?”那男子拱一拱手问道。
“鄙名辛长弋。”
“承伯桑。”那男子微一鞠躬,“孟冉骂我好吃懒做,所以今日的药我来给兄长换。”
“多谢。”
从语气上,辛长弋很难判断出承伯桑是否在与他说些玩笑话,以求亲近。当然,从表情上则更加困难。
他待惯了军营,还是叛军军营,早已耳聪目明。但今日来到这样一个桃花源,耳边听着恩人的亲切问候,他却听不懂猜不透了。不知是什么堵住了他的耳朵。
他知道他已经逃了出来,离那些是非很遥远了。但耳朵却还是堵着。别无他法,就这样堵一辈子也说不定。
承伯桑将他的身体轻轻扶正,背对自己,把他腰间的白布一圈圈地解开。
“兄台身体如此结实,腰腹也没有赘肉,想必在军中行走多年了吧。”
辛长弋叹一口气,说道:“恩公误会了,辛某只是功夫不到家,只能平日里多加练习,其实也不算一个老兵。”
“也是,那日我与孟冉将兄台带入房中,换洗过后,看兄台面相倒还年轻。”
辛长弋又谢了一遍承伯桑救命之恩。
“兄台随身带着那云头篦,想必是心爱之物。”
辛长弋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云头篦。
“只是一个故人寄放于我这里的,所以小心保存。”
“兄台真是有情有义之人。”
辛长弋自嘲地笑笑,有情有义与他可称不上有关联,尔虞我诈的事他做的太多,只是不想爽最初的约罢了。
承伯桑为他换完药,闲聊两句便离开了房间。
辛长弋重又剩一个人,他难得如此清闲。
屋中除了上午的杏花香外,又添了屋外的水土味道。天边云层相叠,似远山层峦,远山苍翠欲滴,似碧波湖水,湖面无风明镜,倒映着下午天。
辛长弋的手心发凉,他仍没有松手。
云头篦却被捂得温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