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桌上的时钟,时间跳过凌晨一点。窗外夜阑人静,月光轻柔地洒在书桌上,宛若她淡淡的笑容。秦弥笙按开台灯,打开笔记本电脑,看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她那里,应该已经开始工作了。
整理思绪,回忆白天发生的一切,他打开邮箱,敲打键盘,把他听到的,看到的,林蓁告诉他的,都整理好,写给她。
来来回回,反复修改,字字斟酌。不是怕错漏了什么细节,而是害怕有哪一句话会左右她的决定。不是怕她会反悔答应帮忙,是害怕她会反悔那一晚没有拒绝的事情。
一封邮件,他用了一个半小时才发了出去。然后,是焦躁不安的等待。时间从未如此漫长,他一时看表,一时看时钟,一时看电脑,一时看月亮,祈求上苍,天可怜见!
电脑右下角的企鹅闪动了——连个头像都懒得用……他胆战心惊地点开那只平淡无奇的企鹅。
“看到了。”
就三个字,却足够让他崩溃。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冷静,从心底里无数次提醒自己,拿她当别的什么人就好,就不会发脾气了。
“不能多说几句吗?”
等待,等待,和她之间,要么等待,要么追逐。这样的相处模式,他竟然能坚持了这么久,乐此不疲。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在开会。怕你等。睡吧。”
他笑了,孩子一般满足。他把两手交叠放在书桌上,脑袋侧过去,趴着,合眼,小憩……
只是小憩,他却做梦了。梦里是曾经的静好岁月。
看她安静地坐在窗边读书,看她在厨房里忙碌,看她盯着洗衣机无奈的神情。他笑了,在睡梦中,憨憨地笑。初春,他站在客厅里斥责她不穿鞋;炎夏,他倚在房门边埋怨她弄得一地水;晚秋,他顶着被子催促她把晾了一阳台的衣服收回来;寒冬,他坐在餐桌前偷偷喝空了她藏了十多年的一坛酒。
清晨,看她在门边慌乱地跳脚,他板着脸替她找出成双的鞋子;傍晚,太阳就要下山,他悄悄躲在门后吓得她头顶生烟;雨夜,看她蜷缩在沙发里,他收起挂在眉梢的喜悦,把她送回房间。梦境的美好常常夹杂着现实的残酷。最美好的时候,他总是回到自己最害怕的那一刻。
——她突然离去。
那段被林维恩说成是追钱包的经历,于他而言终身难忘。原以为会很快习惯了的分别,许多年过去,他还是会恐惧。没有告诉任何人,哪怕是林维恩——因为会被无情地嘲笑。每到假期临近,他就开始倒数,好像生命就要结束一般倒数。
一年,两年,他被迫回国。回国前,他把秦弥璋带进了她的生命里。
独自求学的日子里,他竭尽全力不去在意,即便从林维恩那里知道了秦弥璋的行为,他也一再让自己冷静。他尝试接受各种各样的情书,尝试接受邀约,尝试谈恋爱。
所有的尝试都无疾而终,他终究忍不住一放假就飞去德国。在他终于醒悟,决定大胆面对所有问题的时候,她的生命里已经有了秦弥璋。
婚讯,对他来说,犹如五雷轰顶。她永远不会知道,在去找她之前,他在家里一病不起,四天三夜高烧不退。她永远不会知道,他大发雷霆,朝着她大吼大叫,那样的失控,只为等她一句“没有的事”。她不会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带她逃婚的准备,直到朱雨娇从天而降。
他笑了,睡梦中,又是一次轮回。也只有在梦里,才会没有家族的束缚,婚约的捆绑,长辈的唠叨。如今,他终于不用再从噩梦中惊醒。梦境的最后,终于静好……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口探进来,轻轻敲打他的睫毛,喊他缓缓醒来。稍一清醒,他就匆忙检查电脑。企鹅没有动,邮件没有更新……抬手看表,低头看钟,斜眼看电脑,已经过去将近五个小时了。他的情绪又走到了崩溃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