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晚娘脸上也有了笑容,晚饭的时候,她就守在桌旁看着梅长青用饭,看他吃得香甜比她自己吃还高兴。一旁依偎着她的小丫头叽叽喳喳,多数说的是一些章氏后院的事情,还说起章氏想邀请晚娘去刘府。
也许是天性使然,也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章氏身上没有半点大家女子的架子,自那日随文成先生祭拜过梅阑后,两人也算有了交往,偶尔无聊时,章氏总会提几句晚娘。
梅长青自然喜得如此,听小丫头这么一说,便也劝了句,“既然师母想请您过府做客,您不妨去散散心也好。”
晚娘犹豫了下,还是拒绝了。
梅长青没再多劝,晚娘的心思他大概能猜出来,多数还是因为自卑,可怜人总是敏感的,这个苦命的女人也有她仅剩不多的尊严。
夜里挺冷,南方的建筑没有北方那么保暖,梅长青像往常一样练了会儿字,感觉手脚有些冰凉,就上床窝在被窝里看书,直到油灯自灭,他才合书躺下,临睡时枕上回想,白天的听闻确实让他震惊、猜测虞氏接下来会有的动作、《百战奇谋》里的东西似乎有些生涩难懂、四书理解的似乎还有些差些、文成先生书写的《江雪》似乎比自己的书法灵动很多,笔冢墨池,据说王献之练字用尽了18大缸水,才在书法上突飞猛进——
自己今后要不要在书法上多下些功夫?想着想着,梅长青就睡着了。
入了腊月,钱塘依旧如往常一样平静,沈老也来过刘府几次,说虞氏除了与几家世家多了些书信外,也没别的什么动作,文成先生听了微笑,只说时候未到。
学东西不能一蹴而就,总是要慢慢积累的,梅长青总不能每天都往刘府跑,前两日李庆之在他耳边抱怨,说听戏的人多了,挑毛病的也多了不少,有人说梅园里除了《杜十娘》,其余的都是些老戏,听着不新鲜,言语里含蓄,说话时躲躲闪闪的,临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梅长青还是能听出来他话外之音的,大抵是想让梅长青闲暇时再帮着写出戏,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看着他一脸懊恼的出门儿,梅长青心里有些歉意,这些天他忙着去刘府读书,对梅园里的事情基本上没怎么注意,平日里都是李庆之一个人忙前忙后,既当掌柜,还要时不时的登台唱戏,也是为难他了。
写一出戏对梅长青来说并不难,顶多也就是谱曲费事了些,很多人听戏,觉着咿咿呀呀的都是一个腔调,都是些老调唱新词儿,实则不然,“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一些板式不过是遵循原有的规范罢了,但这规范也只是一些“规范”,有的戏唱出来是一种雍容大度的风韵,有的戏唱出来则是一种悲凉凄切的味道,有的可以显得十分飘逸潇洒,有的就会显得相当凝重沉郁——
戏曲中是要根据不同的情节、不同的感情需要,依照唱腔的“规范”来选择适当的唱腔、板式加以灵活运用,任何“规范”都有一定的“变化幅度”,戏曲可以进行不同的加工、改造,形成不同的特色、音调与韵味。
唱戏需要苦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才能练出个角儿,练的多了自然记忆深刻,梅长青脑子里就有不少前世记下的本子,他琢磨半晌,便铺纸研磨,动笔写起词儿来。
“《西厢记》夫主京师寿命终,母子孀孤途路穷——”
《西厢记》是前世戏曲经典剧目之一,依照元人王实甫的杂剧《西厢记》改编而来,讲述了书生张生,在普救寺邂逅已故崔相国之女莺莺,发生爱情的故事,戏词典雅清丽,故事跌宕起伏,有崔夫人嫌张贫寒而赖婚,有侍婢红娘撮合莺莺夜奔西厢探慰张生,有棒打鸳鸯,有书生赶考,悲喜欢乐俱全,很契合眼下这世道。
一个白天,梅长青卖头写戏,写完词儿普上曲子,出门已是日落傍晚,梅长青立在楼廊上伸了个懒腰,晚娘带着小丫头在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