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掌权至今,赵祯甚少罢朝,分明兢兢业业,却被嫌“小事”,他委实气不过,忍不住抱怨道:“朕有幸得先帝托付皇位,一日二日虽万几之重①,也从不言累,只因这些都是我大宋百姓的事,百姓的事何以言小?更何况,这个把月京东路的百姓连饭都吃不上,朕身为皇帝,岂敢只顾贪图享乐?”
为证明自己的清俭勤政,他又补充:“说出来你兴许不信,朕现在用膳,随意吃点环饼,葱油煎些豆腐便打发了。”
说着,赵祯从御座上站起来,走到吕夷简面前:“你看朕一身常服,两川岁贡被朕免去大半,为再省钱开仓济粮,尚服局按例每月制的新衣裳,朕都让她们用缯缣(一般的丝绢)替代。”又指着裤子说:“这条裤子早已洗得失了颜色,尚美人不晓得拿它几次打趣。”
他回过头,从案边端起身边装点心的瓷楪道:“此前用膳的时候,朕瞧见食器里头有虫子,便悄悄拨了拨饭食将其掩住,怕的是因为一点点疏失,那些小内侍就通通会被责罚。朕每日是这样在宫里做清苦皇帝,你们在宫外呢,肉山脯林的蹧跶日子,你还看不惯。怎的,不挑些朕的欠缺,就嫌你宰相是白当的?”
吕夷简默默听他啰啰嗦嗦讲了一大套,心里笑他资浅齿少,到底太年轻,嘴上阿谀:“陛下恕罪,臣等都知陛下孝以奉先,俭以临下。今日上朝前,范讽还与臣感慨,自古的圣贤大德,的确少有人能做到如陛下一般。”
“唉,别胡乱奉承朕,没用,安守宰执的本分吧。”赵祯摆摆手,心情稍稍平复了一点,自嘲似的摇摇头,“全赖你说这些章奏是小事,朕才偶尔和你念叨念叨,让你清楚朕的苦心,否则朕根本不愿开口。你可不要对外去讲,倒显得朕在浮显功劳,只图名声似的。”
“陛下辛劳臣等皆看在眼里,绝非浮名。”
赵祯坐回御座,随手拿起一杆削束鼠须笔准备批阅奏疏:“你既懂了,就退下吧。”
吕夷简站着不动。
“还有何事?”
“臣仍盼陛下能削减视朝次数。”
赵祯把笔往桌上一扔,向后一靠:“有完没完了?”
吕夷简作揖道:“烦请陛下听臣一言。”
“一言,说完快走!”
“昨日朝堂,臣虽以百官身体为由,想必以陛下明察,早已猜到那是借口。”
“说完了?”
“窃闻近来后宫纷乱无章,有人议论都乃陛下无暇分身所致,臣为遮掩...”
赵祯瞪了他一眼打断道:“谁议论的?”
吕夷简深吸一口气,应对道:“前天两人,昨天三人,今天四人,陛下只管追究说话人,却不理睬话中事,人自会越来越多,他日五人六人七人,乃至朝野皆知不远矣。”
赵祯把气哄哄的目光挪开,冷冰冰的说:“后宫女眷由皇后关照,轮不到他们操心。”
“原该如此,可若今时皇后便是乱源…”吕夷简沉声说。
赵祯的脸瞬间阴了下来,缓缓道:“你可知你在妄议朕的家事?”
“臣不敢,但皇后所为牵涉过广,再不加以规劝,届时便不是家事,臣恐陛下有失表率臣民之职。”
赵祯很恼火,倒不为颢蓁,而为朝臣试图管闲事管到妃嫔去,那他这皇帝未满太容易被人把控。他顿了顿,转而将最近的质疑都吐出来:“宰相不觉得管太多了吗?你有这功夫,傩礼杀人过去多少天,贼匪还没抓住,怎不见你出声?”
“审讯五百侲子时,臣曾想在旁听一听,不料被拦住了。”
“笑话,谁人拦得住你?”
“枢密副使蔡大人,蔡大人说此事陛下已全权交付开封府与枢密院,臣不便介入。”
蔡齐?赵祯没想到吕夷简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