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则据传“汴都数百万家,尽仰石炭,无一家燃薪者”,然宫城里灼烧的御炭与宫外相较,似乎更苍凉。
尤其当有些人太冷,从骨到血,却被这样焖烤着,于是他活得越来越难以协调。
馥芝披了一身罗襟并杭月青素纱衫,显得她整个人愈发清寡。她歪着头,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抓着门缝盯着中廷。那里瞧不见赵桢的影,唯独有一缕细风,穿过树隙,不怀好意的夹带着寒凉扑上她的面,不断吹打她红肿的眼。
她在心中计算几楪菜端上去了多久。菜楪里盛得是尚继斌专程请来的厨娘日复一日的味道,是让赵桢最夸赞,最忘怀不了的味道,未知今次是否依旧能提醒君王不负旧情。
正在思忖,馥芝的眼珠子忽地闪了一闪。“有人来了。”她对采薰说,目光仍在锁着外面的情况。无奈对方没有提灯,黑咕隆咚得看不清是谁,她只好先坐回窗边,重新扮作伤心模样。
没等太久,屋外便出现了周成奉请开门的声音。
采薰把人迎进来,馥芝没听到她万福唱诺,扭过头发现只得周成奉带着个内侍而已。馥芝一句话也没讲,便又背过身,低低啜泣。采薰瞅这内侍手中端着两楪菜,心知不妙,于是问:“都知怎的不在官家旁边伺候?”
“自是有别人伺候呢。”周成奉笑着对跟班努努嘴,示意他将菜碟摆到屋里的祥云纹收脚楠木桌上,然后才冲馥芝的背影笑说,“娘子,官家赐点心两份,一楪水晶豝,一楪茴香罯兔。”
馥芝的肩膀微微颤抖一下,起身万福,呜咽说了句“谢官家恩赏”,再坐下时却哭得更加凄幽。
采薰仔细一瞅,菜的摆盘的确完好无损,赶快说:“定是官家心疼我们娘子还饿着肚子,特意留下的,是不是啊周都知。”
周成奉摆摆手:“不知,官家没这么说,我可不敢随意答。”
采薰尽量轻松的问:“那官家是怎么说的?”
“官家说啊...”周成奉看似客气的答复她,“尚美人小厨房做的菜,滋味合该留给尚美人自己品尝。”
果不其然,给馥芝难堪来了。
采薰眨眨眼,干巴巴的问:“还有没有别的?”
周成奉看了看她:“别的,别的都是与别人说的话喽。”接着朝馥芝的后背作了个揖:“娘子慢慢用着,奴婢先告退。”
“你...”馥芝突然开口,“你帮本位捎句话给官家。”
——红霞帔房。
每至年关大庆,赵桢往往会亲自度一支曲给教坊,令其编排好为典礼所用,今日正巧有通晓音律的两个红霞帔在,他便命二人一同陪他斟酌。刚想出一句“瑞寒年华,宝轮萦空,衮绂皆端拱,圣德预稔岁(作者乱作)”时,周成奉回来了。
“怎么这么久?”
“尚美人有话让转达,临到开口,又不肯用嘴说,于是奴婢便在那儿等她写下来。”
“莫非她还有托辞?”赵桢笔墨不歇得问。
周成奉将信托在手里,一名红霞帔接过递给他。
“就你读吧。”赵桢盯着自己的字,让周成奉先出去,顺带吩咐道。
她犹豫片刻,跳舞那位插嘴道:“官家,若是尚娘子的贴己话,奴家姊妹应当回避才对。”
赵桢又写了句“皇绪遗祖风,入缵代无疆”,淡淡的说:“读。”
唱歌那位只得将信打开道:“尚娘子说她‘羞对天子,不堪朝夕。曾试作长门一赋,怎料每每思起旧情,往日欢欣便逐一在目,下笔更难。今昔作出痴蠢事,愧疚万般,但求陛下明罚以敕法,膺惩以立威,若可借此肃净宫门,也算罪妇屡受皇恩而终有所进献’。”
赵桢好像不太心软,一言不发继度他的曲,直待写完,才放下笔,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