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七月。
日头西斜,高杳关外,一支一眼望不到边的队伍,正在接受审查,缓缓入关。
容尚站在关塞的高墙上,眺望片刻,问左右:“今天是哪个郡?”
心腹回禀:“回将军,今日是卫国王族、贵族、卿大夫,以及王都家资五十万以上的富户。”
容尚一听是卫国,神色微冷。
他与卫王,还有一段仇怨在。
两年前(准确说是三年,但此时以立冬为岁首,所以算做两年),殷长赢加冠后,留在雍城,直到春日方归。
但王都庐龙城这边,六国质子与昭国公主们的婚礼,少府早已准备妥当,自然不会因为大王不来,婚礼就不举办,还是在十月下旬,照常举行。
结果卫国太子新婚燕尔没几天,就借机跑了。
卫王病重,他当然要溜回国继位。
也亏得当时王都抄了大批公卿之家,防御没那么森严,才被他得逞。
即便事出有因,但一国质子私逃出昭国,这么大的罪责,当然有人要倒霉。
容尚的堂弟就在其中,全家都被贬为城旦。
这对本来就不强盛的容氏家族来说,不仅是奇耻大辱,也是重重一击。
若非容尚先是护持公主四年,又因为与眷族打交道多了,参与轨道运输的事情,也能算是个人物。
否则,指不定容氏被株连的就不是全家,而是全族。
卫国太子继位后,还假惺惺地派使节来昭国,说,我尚且年轻,儿子尚小,不配当质子,刚好异母弟弟在昭国,就让他当质子吧!
当时谁都以为,殷长赢会雷霆大怒,发兵攻打卫国。
谁料殷长赢知晓后,随手批了一个“可”字,就把本来嫁给卫王的那位公主,又嫁给了卫王的弟弟。
容尚只恨老天不长眼,如此小人,居然还能殿上称君。
但现在,看见昔日高高在上的卫王,只能坐着狭小的牛车,顶着炎炎烈日,被一路押解,运往王都;权势煊赫的王侯公卿,像牛马一样被驱赶,那股萦绕在心底长达两年的恨,就这么突然消弭了。
亡国之奴,何足恨哉?
故容尚挥了挥手,没有公报私仇的心思,非常平淡地吩咐:“还是像往常一样,先核对人数,再将卫贵和民夫分开,卫贵们全都安置在西北的屋子中,民夫们带到东南角的营地里。”
“好吃好喝招待这些民夫,并派卫人告诉他们,明天一大早,我们就会给他们发足一个月的粮,有米,有咸肉,有酱,让他们回去的路上吃。”
“另外,今天大家辛苦一些,晚上别睡了,看好这些犯人。若是他们跑了一个,或是在关内鼓噪作乱,我们人头都要落地!”
类似的事情,高杳关的军士们每天都在做,早已形成习惯。
听见容尚的命令传达,军士们也不含糊,交接、分管、看押……
一连串流程下来,熟练得很。
若说有什么不同,顶多就是押解犯人的时候,许多士兵一个劲往女眷身上瞟,与身边的袍泽议论:
“宫中的女人,也没见多好看。”
“废话,赶了将近两个月的路,谁不灰头土脸?更不要说那些女的,防咱们和防贼一样,拼命把尘土往脸上抹,看她们见到大王,还是不是这个样子!”
“呸,就凭她们,也见得到大王?”
“哎哎哎,你们看,那里有一个,虽然瘦了点,但那张脸……啧啧。”
士兵们先是精神一震,朝着对方指着的方向看去,然后齐齐痛骂:“你是不是傻,看他衣服,那是个男的!”
“!”
“男人还有长这样的,见识了!”
卫国相邦卫平眉头紧锁,心情沉重。
都说昭军骄横,果然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