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长嬴七年,仲秋(八月),初。
夏日的余热尚未散去,庐龙城的公卿们却早早地感觉到了深冬才有的寒意。或许,从去年开始,冬日就未曾过去。
笼罩在昭国王都上空的,是持续整整一年的阴云。
早在去年五月,就有臣子提议,大王已至及冠之年,理应亲政。
虽然上书的臣子却很快就遭到贬斥,却无法阻止公卿们前赴后继。
最后,宋太后亲口说,大王诞于立冬,恰好比岁首(十月一日)晚几天,所以今年只能算十九,没到弱冠之年,相邦姜仲默认,百官附议。
但随后,宋太后就疯狂为自己的情人牟利,肆意赐予对方一切王室才能专享的特权,山林水泽,良田万顷,僮仆无数。甚至强行逼迫儿子封情人为安信侯——显然是和前情人,长信侯姜仲打擂台。
姜仲为了得到宋太后的支持,操戈军国大事,闭着眼睛点了头。因为他知道,自己如今骑虎难下,必须立下军功,才能保住地位,所以对夺回高杳关异常迫切。
昭军苦战之后,夺回了高杳关,但姜仲决定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兵分两路,对郑国、梁国开战。
谁料长安君年轻,误入敌人陷阱,被郑国俘虏,然后,投降了郑国。
此事一出,举国哗然。
因为大王没有亲政,这账只能算到太后和相邦两个执政者身上。
一时间,国内舆情滔滔,许多公卿激愤无比,虽然不敢直接说这两位当权者不好,却旁敲侧击,今年大王总弱冠了,可以亲政了吧?
而昭军在梁国的战事虽然顺利,接连攻克十几座城池,可梁王听从谋士建议,派重臣携厚礼,游说安信侯。挑拨安信侯攫取权力,对付姜仲。
安信侯自知,大王一旦亲政,自己作为太后的情人,又僭越王室如此多的特权,必死无疑,自然疯狂逼迫朝臣站队。
一时间,国内朝局纷乱,变成了非此即彼的局面。
但凡殿上公卿,必须站队,到底站在宋太后那边,还是站在相邦那边。
朝中这般拖后腿,前线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最终,这次军事行动,以昭军退守高杳关之内,勉强守住了这个雄关天险告终。
偏偏五月,雪上加霜的事情又来了——天空出现日食,然后连日暴雨,河水泛滥成灾。澜河的水一反常态,成群结队,逆流而上,游到灞水,然后被暴涨的河水推到岸上。百姓纷纷去灞水上游食鱼,公卿却非常担心。
鱼属于阴类,民之相。鱼逆流而上,代表百姓不遵从大王的命令,将要乱政。
一时间,矛头直指安信侯。
安信侯也破罐子破摔,游说宋太后,硬是说大王虽然即将弱冠,可身体羸弱,居然迄今为止都没胡须。虽然长公子的出生,证明大王没任何问题,但宋太后就是对情人言听计从,用手中的权力逼迫朝臣,继续拖延大王亲政的时间。
也就是说,今年十月,大王可能仍旧不能去故都,加冠,佩剑。
在这种“必须站队,动辄身家性命不复”的情况下,今日殿上公卿,明日就可能成为城旦奴隶,人心惶惶,贵族如惊弓之鸟。
百姓倒是没怎么受影响,只是听八卦听得特别开心。
而庐龙城中,还有一批特殊的人。
那就是东方六国派来的质子——除了郑国、陈国外,其他四个国家派来的质子,都是各国的太子。
“今日静街……”燕国太子站在城郊的山上,远观车队,喃喃自语,“莫不是宋太后回来了?”
“回公子,这是昭国公主的队伍。”门客立刻回禀。
“公主?”
燕国太子听过昭王有个亲妹妹,但早就被流放到岷郡去了。
虽说这两年,岷郡的锦缎、美女、稻米、鱼